霍臨看著這兩個真心實意關心姜嬛的小姑娘,眼神柔和了些許。
他微微頷首,算是默許了她們留下。
日子一晃過去幾天,姜嬛的身體漸漸好轉,只是胃口依舊不太好。
膳食一旦太油或太甜,她就臉色鐵青,一點兒吃不下。
這日清晨,天氣驟然轉冷,寒風呼嘯著刮過宮墻,帶來刺骨的涼意。
姜嬛裹著厚厚的錦被,還是覺得有些冷,正想著讓小昭去領些木炭來,就見小昭興沖沖地抱著一筐上好的銀絲炭走了進來。
“娘娘,您看!”小昭臉上帶著幾分得意,“內務府剛發下來的銀絲炭,奴婢給您領來了!”
姜嬛有些驚訝:“這么快?往年這時候,各宮都要排隊等上半天才能領到炭火呢。”
小昭神秘兮兮地壓低聲音:“是奴婢認識的一個小太監幫忙留的,他說今年炭火緊張,要不是他幫忙,咱們還得等上好一會兒呢。”
姜嬛挑眉,敏銳地捕捉到小昭語氣中的那點不自然。
她仔細打量著小昭,發現這丫頭今日特意梳了個新發髻,臉上還薄薄施了一層胭脂,看起來格外嬌俏。
回想這些天,小昭確實和一個小太監來往甚密。
而且總會特意打扮,還紅光滿面的。
姜嬛瞬間一臉八卦,她好像聞到了戀愛的酸臭味。
心中一動,便故意拉長了聲音:“小昭啊~”
“奴婢在!”小昭連忙應聲。
“你是不是有啥事瞞著我啊?”姜嬛眨眨眼,語氣帶著幾分調侃,“怎么,有心上人啦?”
小昭的臉瞬間漲得通紅,連連擺手:“娘娘您誤會了,奴婢、奴婢沒有那個意思。”
她急得直跺腳:“奴婢就是覺得和那些管事的太監處好關系,對咱們未央宮有好處嘛,您看,這不就能提前領到炭火了?”
她越說聲音越小,頭也低了下去:“奴婢……奴婢只是想為娘娘分憂……”
姜嬛看著她這副模樣,忍不住笑出聲來。
“傻丫頭,”她搖搖頭,“那種看人臉色過日子的歲月,早就過去了。”
“現在的未央宮,不需要低聲下氣討好任何人。”
小昭抬起頭,似乎也在回憶先前的不易:“可是娘娘,后宮就是這樣啊,不和那些管事的處好關系,好多東西都領不到好的。”
“那是別的宮,”姜嬛挑眉,小手一揮,很是霸氣,“在未央宮,不需要。”
她話音剛落,殿外就響起通傳聲。
只見王德貴領著幾個小太監,抬著好幾筐銀絲炭走了進來。
“給娘娘請安,”王德貴笑瞇瞇地行禮,“皇上吩咐了,如今天氣轉冷,特意讓奴才給娘娘送些炭火來,這些都是上好的銀絲炭,耐燒無煙,最適合娘娘用了。”
他指了指那些炭筐:“皇上說了,娘娘身子剛好,最怕受涼,讓奴才多送些來,不夠再去取。”
小昭看著那堆成小山的銀絲炭,眼睛都直了。
姜嬛微微一笑,對著小昭眨眨眼:“你看,我說什么來著?”
小昭不好意思地低下頭,臉上卻帶著開心的笑容。
王德貴很快就讓人把炭火給擺好了。
姜嬛看著那堆炭火,心里暖洋洋的,對王德貴點點頭:“有勞王公公了,替本宮謝過皇上,也幫本宮帶句話,天氣冷了,讓皇上也多注意自己的身體。”
“是,奴才一定把話帶到。”
王德貴躬身應下,臉上笑容不變,但眼底卻藏著一絲愁苦。
他不敢在姜嬛面前表露分毫,又說了幾句吉祥話,便帶著人匆匆退下了。
一出了未央宮的門,王德貴臉上的笑容瞬間垮了下來,腳步都加快了幾分。
御書房。
與未央宮的暖意不同,此時的御書房有些冷清。
雖然燒著地龍,但偌大的宮殿熱量散失快,加之今日寒風凜冽,溫度明顯比平日低了不少。
角落里的炭盆倒是點著,但里面的銀絲炭數量顯然比往常少了一半,火苗顯得有些微弱。
霍臨端坐在書案后,正凝神批閱著奏折。
他似乎并未受溫度影響,但若仔細看,便能發現他握筆的手指微微發紅,偶爾還會輕輕活動一下凍僵的指節。
王德貴氣喘吁吁地趕了回來,一進殿,就被低溫激得打了個哆嗦。
他看著炭盆里那點可憐的炭火,再看看披著大氅仍在批奏折的霍臨,臉上的愁苦簡直要溢出來了。
“皇上,奴才已經把炭都給莊妃娘娘送去了,娘娘讓奴才謝恩呢,可是、可是皇上您這兒炭火減半……這、這怎么行啊!”
霍臨頭也沒抬,筆尖未停:“朕知道了,退下吧。”
王德貴哪里肯走,老淚都快急出來了。
“皇上,龍體要緊啊,這御書房這么大,地龍燒不熱,萬一凍著了可怎么得了,奴才求您了,就把份例改回來吧?莊妃娘娘那兒那么多炭,定然是夠用的。”
霍臨終于抬起眼皮,淡淡地掃了他一眼:“王德貴,你也老的聽不清朕的話了?”
王德貴嚇得一哆嗦,連忙磕頭:“奴才不敢,只是……只是……”
只是皇上這分明是拆東墻補西墻,苦了自己啊!
莊妃娘娘是暖和了,可皇上這兒跟冰窖有什么區別。
霍臨看著他這副模樣,眉頭微蹙,放下筆。
“她剛病愈,脾胃虛寒,最是畏冷,朕身強體壯,凍一凍無妨,這點炭火,夠用了。”
他習武之人,皮糙肉厚,抗凍。
再說了,批奏折忙起來,誰還顧得上冷熱。
霍臨完全沒覺得自己的行為有什么問題,反而覺得王德貴大驚小怪。
王德貴看著皇上那副表情,知道再勸下去也是無用,只能把滿肚子的焦慮又咽了回去。
他哭喪著臉應道:“是,奴才去給您換壺熱茶來。”
霍臨重新拿起朱筆,卻并未立刻落下。
一陣冷風從窗縫鉆入,吹得他書案旁的燭火微微搖曳,也帶來一股寒意。
他下意識地攏了攏身上的大氅,目光掃過窗外灰蒙蒙的天空,眉頭不自覺地微微擰起。
這天確實冷得邪乎,比去歲此時要冷上不少。
他眸色沉了沉,算起來,也快到祭祖的時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