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知華不著痕跡的看了眼霍臨,心中已是波瀾起伏。
早就聽說嬛兒在宮中頗為受寵,現在看來,傳言何止不虛,簡直是低估了。
這位帝王竟然親自陪同她前來碼頭迎接,簡直非同尋常。
看他站在嬛兒身邊,雖不言不語,但那姿態卻充滿維護。
這孩子,是真的把嬛兒放在心上了,把她照顧得這樣好,出落得如此光彩照人。
三位表哥也上前來,規矩地見了禮。
長子許修遠沉穩一揖:“見過公子,小妹。”
次子許致遠倒是活躍些,他好奇地多看了霍臨兩眼,才對著姜嬛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
“小妹!差點沒認出來你!”
三子許慕遠氣質溫潤,看向姜嬛的眼神帶著柔和的笑意。
“公子,小妹。”
姜嬛被外祖一家人圍著,感受著他們的善意,心里那點不自在很快被責任感取代。
她占據了這具身體,享受了原主的親情,便有責任替她照顧好這些真心疼愛她的親人。
她努力扮演著乖巧外孫女的角色,一一回應著。
霍臨站在她身側,雖未多言,但存在感極強。
他看著姜嬛與家人相處,神色淡淡,內心卻并不平靜。
【許太傅果然識趣,分寸把握得極好。】
【嘖,這許家老二,眼神是不是太活絡了些?】
【不過看來他們是真心疼愛嬛嬛,眼神做不得假,如此便好,她也算多了些依靠。】
【只是這碼頭并非敘舊之地,人多眼雜不宜久留。】
他心下計量著,開口道:“此處非久敘之地,你們一路勞頓,還需早些安頓歇息,日后相見的機會還多。”
許正清立刻領會,躬身道:“公子思慮周全,我等明白。”
姜嬛也知道他和霍臨身份特殊,不能在外停留太久。
她順勢說道:“外祖父,外祖母,表哥,你們一路辛苦,快些去休息吧,有時間我再找機會來看你們。”
宋知華雖不舍,卻也知輕重,拍拍她的手,連連點頭。
“好,好,你們公務繁忙,快些回去吧,不必掛念我們。”
霍臨對姜嬛微微頷首,隨即護著她,轉身朝著馬車的方向走去。
直到那輛馬車駛遠,消失在碼頭的人流中,許家眾人才仿佛松了口氣。
許致遠最先憋不住,壓低聲音激動道:“祖父,剛才那位是不是……”
他不敢說出那兩個字。
許正清撫著胡須,點點頭,依舊望著馬車消失的方向。
“嗯,今日之事,出了碼頭,都給我爛在肚子里,尤其是你,致遠,管好你的嘴和你的好奇心。”
許致遠立刻縮了縮脖子:“孫兒明白。”
許正清看向自己的兒子和孫子們,嚴肅起來。
“都看到了?嬛兒如今很好,這是她的機緣,也是我許家的機緣,但京城不比江南,水深著呢,我們行事需更加謹慎,莫要給她招惹是非,更不能丟了她的臉面。”
他頓了頓,聲音更沉:“反之,我們更需立身持正,踏實做事,她在宮里不易,我們雖幫不上大忙,但至少要成為她的底氣,而非拖累,你們明白嗎?”
許修遠、許慕遠神色一凜,鄭重應道:“孫兒明白。”
許致遠也收起了嬉笑,認真點頭。
交代清楚之后,許正清正欲招呼家人先行離開碼頭,掃過出口處,眉頭立刻皺了起來。
只見他女兒和女婿正腳步匆匆地趕來,一臉焦急。
姜文遠一路小跑,額上甚至滲出了細密的汗珠。
他趕到近前,連忙躬身作揖:“岳父大人,岳母大人!小婿來遲了,實在是……實在是有些瑣事耽擱了,萬望恕罪!”
許正清看著女婿這副略顯狼狽樣子,心頭那股積壓多年的不滿瞬間涌了上來,臉色當即就沉了下去。
哼,不成器的東西。
永遠都是這般慌慌張張,擔不起事!
若非他當年庸碌無為,他的嬛兒何須入那深宮?
許正清冷哼一聲,語氣冰冷帶刺:“瑣事?什么瑣事能比接家人更要緊?我看你是越發散漫了!”
姜文遠被岳父訓斥,嘴唇動了動,似乎想解釋什么,但掃過周圍嘈雜的環境,最終還是將話咽了回去。
他低下頭,訥訥道:“岳父教訓的是,是小婿的不是……”
姜氏在一旁看著,既心疼丈夫被父親斥責,又不敢頂撞父親,只能小聲幫腔。
“父親,文遠他……他是有不得已的苦衷,您別生氣。”
“能有什么苦衷!”
許正清正在氣頭上,音量不自覺地提高了幾分,但看到女兒那副為難又擔憂的模樣,心頭一軟。
他終究是不忍過多苛責自己女兒,只是狠狠瞪了姜文遠一眼,將火氣都撒在他身上。
“罷了罷了,看你把他慣的!”
宋知華深知丈夫脾氣,也清楚女婿的性子。
她上前一步,拉了下許正清的衣袖,溫聲打圓場:“老爺,碼頭風大喧雜,不是說話的地方,既然人都到齊了,先離開這里再說。”
她說著,又轉向女婿,給了他一個臺階下:“文遠,頭前帶路吧。”
許正清被老妻一攔,重重哼了一聲,不再看那糟心女婿,拂袖轉身。
姜文遠如蒙大赦,連忙應聲:“是,是,多謝岳母。”
“岳父大人,岳母大人,這邊請,馬車就在前面。”他暗自松了口氣,趕緊上前引路,姿態放得極低。
許修遠沉穩地護在祖父身側,目光若有所思地掠過姑父。
許致遠心直口快,湊到姜文遠身邊,壓低聲音好奇地問:“姑父,你真遇上麻煩了?啥事啊?看把你急的。”
姜文遠只是苦笑一下,含糊道:“沒什么大事,已經處理好了,勞致遠掛心了。”
許慕遠則溫和地打圓場,招呼著眾人:“姑父姑母一路也辛苦了,我們先上車吧。”
一家人各懷心思,跟著姜文遠,朝著馬車停靠的方向走去。
然而,他們都沒有注意到,在碼頭熙攘人群的掩護下,幾個看似普通的腳夫商販都默默注視著他們,直到他們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