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像小時候一樣,鉆進了宋蕓的被窩。
母女倆并肩躺著,蓋著同一條被子。
房間里靜悄悄的,只能聽到彼此均勻的呼吸聲。
窗外夜色深沉,月光溫柔。
宋蕓睜著眼睛,望著天花板,腦子里亂糟糟的。
徐瑾珩的解釋還在耳邊回響。
長達二十多年的誤會,終于解開了。
真相就像一把鑰匙,打開了她心里那把塵封已久的鎖。
她終于知道,當年他不是不愛她,不是不在乎這個家,不是想和白月光舊情復燃。
她心里的怨和恨,在聽到那些話的那一刻,就已經煙消云散了。
她真的很想念大女兒徐嫣然。
這些年,她無數次在夢里見到嫣然,夢見她哭著喊媽媽,夢見她長成了亭亭玉立的大姑娘。
她也想回到徐瑾珩身邊,想和他們一家人團聚,過回以前那種溫馨幸福的日子。
可一想到自己的病,她的心就像被一只無形的手緊緊攥住,疼得厲害。
去年查出這個病時,她以為自己快要死了,那種對死亡的恐懼,至今想來都心有余悸。
雖然手術很成功,病情也穩定了下來,可她知道,自己和正常人不一樣了。
醫生也說過,雖然現在病情穩定了,但術后復發的風險一直存在。
她不知道自己還能活多久,五年?三年?甚至更短。
她不敢想象,要是一家人剛剛團聚,她卻突然離世,徐瑾珩和嫣然、清梔會有多難過。
他們好不容易才盼來重逢,她不想給他們帶來希望之后,又親手將這份希望碾碎。
宋蕓想著這些,一直沒有入睡。
宋清梔也沒睡著。
她能感覺到媽媽的糾結。
她側過身,看著宋蕓的側臉,燈光下,媽媽的臉色顯得有些蒼白,眼角的細紋也清晰可見。
“媽,”宋清梔輕輕開口,“我知道你在想爸爸的事。”
宋清梔的眼神認真,“既然誤會都解除了,你要不要……回去和爸爸一起生活啊?”
她說出了心里藏了很久的話。
她看得出來,媽媽對爸爸還有感情,而爸爸也一直在等媽媽回去。
她真的很希望,他們一家人能真正地在一起,再也不分開。
宋蕓的身體一僵,沉默了半晌,才說:“媽媽當然想,媽媽很想念你姐姐,也……很想念你爸爸......今天聽了你爸爸的話,誤會也解開了,我真的很想回去和他們一起生活。”
宋清梔的眼睛亮了起來,她正想說話,卻聽到宋蕓話鋒一轉,語氣里充滿了糾結和痛苦,“可是,媽媽生病了,你忘了嗎?”
宋清梔臉上的笑容瞬間僵住了。
她當然沒忘。
她知道媽媽的病很嚴重,也知道媽媽一直很在意這件事。
“可是媽媽,你的病已經好了很多啊,今天做了檢查,醫生都說病情很穩定。”宋清梔急忙安慰道。
“好多了,也不等于完全好了。”宋蕓的聲音低了下去,“媽媽是胃癌中期,胃已經切除了一部分,和正常人不一樣了,而且,誰也不知道這種病會不會復發,媽媽也不知道自己還能活多久。”
“我也想一家人團聚,可是媽媽怕自己......”
說到后面,宋蕓的淚水止不不住滑落,滴在枕頭上,暈開一小片濕痕。
“梔梔,媽媽真的很怕。”宋蕓哽咽著說,“我怕我們一家人剛團聚,剛給你爸爸和你姐姐帶來希望,媽媽就突然走了,到時候,他們該多難過啊,媽媽不想看到他們那樣。”
宋清梔看著媽媽流淚,心里也跟著難受起來。
她伸手擦去媽媽臉上的淚水,自己的眼眶也紅了。
“媽媽,不會的,你一定會好好的。”宋清梔哭著說,“我們一家人在一起,一定會有好運氣的。姐姐明天就來北城了,她要是知道我們可以一家人團聚了,一定會很高興的。”
“可是……”
宋蕓還想說些什么,卻被宋清梔打斷了。
“媽媽,別想那么多了。”宋清梔鉆進宋蕓的懷里,緊緊抱住她,“不管怎么樣,我都陪著你,爸爸和姐姐也會陪著我們的,我們一家人,就應該在一起啊,有什么困難,都該一家人一起渡過啊。”
宋蕓抱著女兒,感受著她身體傳來的溫度,心里思緒萬千。
她回抱著宋清梔,淚水無聲地滑落。
她知道女兒說得對,一家人就應該在一起。
可心里的那份恐懼,卻像一道無形的鴻溝,讓她遲遲不敢邁出那一步。
窗外的月光依舊溫柔,房間里的母女倆緊緊相擁,各自懷著心事,在漫漫長夜里輾轉反側。
......
第二天中午。
徐嫣然一下飛機就打車到了宋清梔住的小區。
她給宋清梔打電話,“喂,梔梔,我到你小區門口啦。”
“好,我下來接你。”
宋清梔下樓去接徐嫣然。
徐嫣然見到她,好奇地問:“什么事那么神神秘秘的?”
宋清梔這次見到徐嫣然,和之前每一次見她的感覺都不一樣了。
宋清梔鼻子一酸,眼眶發熱。
站在她面前的這個女孩子,不再僅僅是她的好朋友,還是與她有著血緣關系的親姐姐。
“怎么啦?”徐嫣然見宋清梔眼睛紅紅的,笑著問,“這才多久沒見,想我想哭啦?”
宋清梔吸了吸鼻子,走上去伸出手輕輕抱著她,把頭埋在姐姐懷里輕聲說:“嗯,很想很想你。”
徐嫣然頓了頓。
今天的宋清梔,和以前很不一樣。
說不上來哪里不一樣,總之就是怪怪的。
徐嫣然回抱住宋清梔,擔憂地問:“梔梔,你心情不好,是不是遇上什么事了?是不是和謝斯聿有關?”
“不是。”宋清梔的聲音帶著鼻音,“我沒有心情不好,我只是......太高興了,喜極而泣。”
徐嫣然心里的疑惑更深,問道:“什么事讓你這么高興?都高興哭了。”
“等下你就知道了。”宋清梔賣了個關子。
徐嫣然又問:“你今天叫我來是為了什么事?”
宋清梔擦了擦眼淚,從徐嫣然懷里抬起頭,淚眼瑩瑩地看著她,臉上揚起一抹笑。
“之前你不是說我媽媽做的糖醋排骨很好吃嗎?我請你來我家吃飯啊,我媽媽今天親自下廚做你愛吃的糖醋排骨,菜已經做好了,就等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