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此刻，道觀內安靜得可怕，只有輕微的山風席卷之聲。
蔣振旭只覺自己的后背已然完全濕透，但聲音神情仍是努力維持平靜：
“振旭不知老祖在說什么……”
“你以為，我這些天，除了找人對付葉塵之外，在忙些什么？”
蔣千山幽幽的聲音傳入蔣振旭耳中，讓他心不斷往下沉：
“如果你那點兒手腳，我都掌握調查不清，怕是明天也就栽在你手里了……”
蔣振旭一個哆嗦，猛然匍匐在地，顫聲道：
“老祖，振旭萬不敢有這種心思……”
說到這里，蔣振旭的卻是咬住牙，驟然高聲道：
“憑什么？”
“既然我動的手腳，你都能查清，憑什么蔣龍就可以逍遙到現在？”
“難道爺爺和父親，不是你的子孫嗎？”
蔣振旭現在非常恐懼。
但他更多的情緒，卻是憤怒，是不甘！
是的，蔣浩那兩個人，就是他派房伯偷偷下的手。
他其實早就知道，蔣千山對于蔣龍之前的動作，未必就不知情。
這種情況下，哪怕他單純掌握了那些證據，想要駁倒蔣龍，也很困難。
所以他就干脆把事情影響擴大，并且將分家人一并拉進來。
畢竟，他單純為蔣馳和蔣安邦伸冤，其他分家頭頭也不會在意。
但現在出事的是蔣浩和蔣正，他再把蔣馳和蔣安邦的事情抖落出來，分家頭頭的懷疑和針對目標，就必然在蔣龍身上。
只是，他沒想到，即便這樣，蔣千山還在保著蔣龍！
所以當現在蔣千山將他的事情點出來之后，他只有滿腔的不甘和不忿！
蔣思琪和蔣際中此刻都是深深把頭埋低。
他倆都有些嚇傻了，沒想到蔣振旭這么膽大包天，居然真的做出這種事。
更沒想到的是，他現在居然在老祖面前，還敢大方地承認了，甚至反懟老祖！
這倆人現在真是大氣都不敢出一下，生怕卷入到事情當中。
蔣龍也是有些意外。他倒是不意外這件事是蔣振旭干的，畢竟他不是兇手，當然最大嫌疑人就是蔣振旭了。
但他也沒想到，老祖居然現在會把這件事抖落出來。
“看來……老祖還是心向著我的。”
蔣龍心底有一抹竊喜，卻聽老祖冷冷道：
“不公平？如果真不公平的話，你早就是個死人了。”
“對于蔣家的執掌者和潛在接班人，我都是一視同仁的。”
“我看重的，是絕對的能力，以及對蔣家的忠誠！”
“所以……對每個人，都是公平的，每個人都有機會。”
“當然……有的人的機會，已經到頭了。”
蔣千山的話，讓幾人都是一頭霧水，但卻有股寒意悄然自脊背攀升而上。
“啪。”
一聲輕響。
“好亮……”
蔣龍只覺迷茫之中，有冰涼、粘稠的液體，自頭頂流下，并且漫過眼眶。
他下意識想抬起手抹掉，卻生不出一絲力氣來。
他想說些什么，眼前畫面卻是越發模糊，意識似乎迅速地在從身體中抽離。
最終，他沒有發出任何聲音，身子一歪，軟倒在地，徹底沒了聲息。
“這……這……”
蔣際中和蔣思琪都是徹底傻眼了：
就在剛剛，蔣家老祖蔣千山言語之間，毫無征兆地一掌按下，直接拍在了蔣龍的天靈蓋上。
接手蔣家不過數月的蔣龍，就這么不明不白地死在了自家祖地，死在了自家老祖的手下。
“蔣龍……已經浪費了太多機會了。”
蔣千山冷冷道：
“我給了他多次機會，讓他處理好這件事情。”
“可惜，他一次又一次讓我失望。”
“外患應付不了不說，連內斗當中，都是頻頻被你們這幾個小輩算計。”
“這樣的人，已經沒資格執掌蔣家了。”
“自然……他就得為他的無能，以及所做過的那些事情，付出應有的代價。”
蔣千山冷冰冰地宣布著自己的決策，蔣振旭則是一臉茫然：
蔣龍……就這么死了？
作為自己的殺父仇人，蔣振旭千萬次在心底詛咒過這人橫死暴斃，多少次夢想著能除掉此人。
但當這個人真的死在自己眼前的時候，他只覺得茫然……和恐懼。
他很清楚，老祖這么做，不是為了什么公道。
蔣家，壓根就沒有公道。
蔣龍死，是因為他無能，也是因為，葉塵外部的壓迫……
是的，蔣家老祖，終究選擇妥協了。
盡管蔣家還有很多底牌可以用。
但在場之人都明白，葉塵的實力，也只展露了冰山一角。
他用一些手下牽制并干掉了蔣家用于伏殺的武力之后，單憑一己之力，便是殺退殺死蔣家數名供奉和外援，逼退了這次蔣家最強大的后手蔣秀容，并且還仍有充足的力量繼續戰斗。
這種情況下，蔣家還怎么斗下去？
縱然可能重創葉塵的勢力，但偌大蔣家，也就這么毀了。
所以蔣龍的下場，幾乎在葉塵逼退了蔣秀容的那一刻，便已經注定了。
只是……
蔣龍的死，沒法讓這三個人有分毫的喜悅情緒，有的只是兔死狐悲之感：
他們誰敢保證，自己不會是下一個蔣龍呢？
“等會兒，把他的尸體抬下山去，交給葉塵。”
蔣千山看向蔣振旭：
“這件事，就交給你負責了……”
蔣振旭心底一個咯噔：
自己和葉塵的往來，這位老祖，恐怕也有所掌握！
“至于后續的蔣家……不再設立家主之職。”
蔣千山下一句話，卻更是出乎三人意料。
“蔣家會設立長老會，家族內政、財務、外交，會主要分由你們三人掌控。”
“當然，這只是大方向。具體細節，后續會逐步敲定。你們大概清楚情況，然后自行把握就是。”
蔣千山一句話，卻等同于徹底扭轉了蔣家的權力構造模式。
“怕一家獨大，導致為了家主之位，后續再出現類似的內斗爭端嗎……”
三人都是聰明人，因此都迅速準確地猜到了這一點。
“然后……就是要逐步履行，葉塵提出的那幾個要求……”
說到這里，蔣千山忍不住嘆息一聲，看向遠方的天空：
只能說，中原蔣家的天，從今天開始，可就徹底地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