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禪大師聲音落下，不光釋小龍等人陷入了震驚之中，連楊天都倒吸了一口涼氣。
他還是頭一次知道仙門還有這樣的作用。
苦禪說：“據(jù)我所知，煉氣士所修行的功法之中，有一種名為‘大涅槃訣’。”
“此功法極為特殊，具體效用我并不清楚，但可以肯定的是，雙災(zāi)之體完全可以通過這大涅槃訣平衡體內(nèi)魔性和佛性，讓雙方因為占據(jù)的身體程度完全一致，而保持一種彼此獨立又整體統(tǒng)一的狀態(tài)。”
“雙災(zāi)之體的影響主要還是來自于兩種截然不同的力量的互相爭奪，只要利用大涅槃訣將這兩種力量弄成如同太極那般陰陽調(diào)和，彼此獨立而又整體統(tǒng)一的狀態(tài)，兩種力量必定不會再行爭奪。”
“如此一來，雙災(zāi)之體影響可解。”
楊天二話不說，立刻呼喚仙門，通過苦禪大師所說的方法搜尋前輩先賢的記憶。
確定果然如此，并且發(fā)現(xiàn)還真有有關(guān)大涅槃訣的記憶過后，楊天長長的松了口氣。
他起身，抱拳拱手，微微欠身：“多謝前輩指點。”
苦禪大師擺手：“小龍是我的徒弟，我跟你說這些是幫助小龍，細(xì)算來，該我謝你。”
“不過說到指點……”
苦禪大師微微一笑，隨意招手。
一旁的架子上飛出一張棋盤，棋盤落在桌面后，兩個裝滿了棋子的棋盒飛來。
苦禪大師做了個請的手勢過后，方才開口：“小友可愿，與我對弈一局？”
楊天自然明白，苦禪大師的這所謂對弈，根本不是拘泥于棋道。
他當(dāng)即開口：“榮幸之至。”
卓不凡釋小龍赤木晴子三人見狀，立馬把蒲團(tuán)挪到了一旁。
一切就緒，苦禪大師抬手，黑色棋盒送到楊天面前。
楊天也沒客氣，隨手捻起一枚黑子，放在棋盤上。
也就在棋子落下的瞬間，神識被牽入了一片巨大的戰(zhàn)場之中。
在這血與火的世界之中，楊天很清晰的感受到了自己的渺小。
緊接著，他聽到渺渺蒼穹之上，傳來苦禪大師的聲音：“楊施主，貧僧有一問。”
隨著聲音，楊天看到巨大的手掌夾著白子落在蒼穹之上的脈絡(luò)之間。
棋子落下，巨大的漩渦蕩開，楊天神識回歸。
一切還都是原本的樣子，但卻心緒難平。
果然。
這所謂對弈，絕非尋常的對弈。
不過細(xì)想來，以這位苦禪大師的修為，若是想要害自己，自己早死了。
想到這里，楊天徹底放松下來，全身心投入‘對弈’之中。
抬手捻起黑子，隨意下落。
黑子落在棋盤上的同時，楊天再度回到戰(zhàn)場。
他看到苦禪大師巨大的手捻著白子下落。
他的聲音也從天外傳來：“何為生？”
這看似是個問題，實際上并不需要楊天回答。
在苦禪大師聲音落下的同時，浩瀚的戰(zhàn)場之上卷起無邊狂風(fēng)，一股強(qiáng)烈的兇煞之氣來襲，緊接著，便看到無數(shù)身著鐵甲，騎乘戰(zhàn)馬的大軍從濃烈的兇煞之氣中走出。
他們雙目猩紅，在形成的瞬間便瘋了一般向著楊天沖鋒而來。
在雙方即將發(fā)生碰撞的前一秒，楊天意識回歸，他落下一枚黑子。
“此為生。”
白子落下，意識再度回到戰(zhàn)場，楊天一步踏出，勃勃生機(jī)自身上溢散，濃烈的生機(jī)和前方來襲的兇煞之氣發(fā)生猛烈的碰撞。
雙方之間隱約形成分庭抗禮之勢。
毫不遲疑，楊天加大靈力供給。
外泄的生機(jī)更加磅礴，此前已經(jīng)能夠和生機(jī)分庭抗禮的兇煞之氣隱約出現(xiàn)頹勢。
但緊接著，又以更為恐怖的威勢來襲。
楊天開口：“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
“這兇煞之氣，可扛不住我這勃勃生機(jī)！”
生機(jī)驟然加劇，兇煞之氣再度被壓制。
就在兇煞之氣即將做出第三次反擊的時候，生機(jī)一鼓作氣，完全將兇煞之氣吞噬。
那些氣勢洶洶的千軍萬馬驟然消散。
天外再度傳來苦禪大師的聲音：“何為死？”
巨大的手捻著白子種種下落，漣漪蕩開的一刻，整個戰(zhàn)場都發(fā)生劇烈的震動。
地面開裂，磅礴死氣從地下溢散而出。
黑色的死氣化作巨大的手掌，瞬間抓住了楊天的身體。
恐怖的拉扯力來襲，楊天清晰感覺到那些黑氣化作的手掌分明是要將自己完全拉入地下。
他心中也生出了一種感覺。
一旦被這死氣凝結(jié)的手掌拉入地下，那么他的意識將永遠(yuǎn)被囚禁在這棋局之中。
毫不遲疑，楊天落下黑子。
“此為死！”
話音落，戰(zhàn)場中的楊天仿佛化作漩渦，對于磅礴的死氣來者不拒，仿佛餓了無數(shù)個日夜的暴食者，瘋狂吞吃來襲的死氣。
死氣進(jìn)入神識的一刻，璀璨的金光因此消散。
整個識海更化作一片死寂。
坐在棋桌前方的楊天眼中生機(jī)消散，整個人身上搞散發(fā)出無邊死氣。
一旁圍觀的釋小龍三人驚呆了，完全無法理解為何只是對弈，居然能讓楊天出現(xiàn)這等狀況。
卓不凡和赤木晴子都有些急切，釋小龍雖然也滿心急切，但出于對楊天和師父的信任，還是示意兩人不要貿(mào)然行動。
戰(zhàn)場之中，楊天不斷吞噬死氣，整個人仿佛也已經(jīng)化作了死氣的一部分。
就在體內(nèi)死氣濃郁到極致的一刻，死氣化作磅礴生機(jī)，楊天的狀況轉(zhuǎn)危為安。
與此同時，開裂的地面恢復(fù)如常。
苦禪大師微微一笑，落下一枚白子，同時開口：“何為佛？”
聲音落下的同時，戰(zhàn)場上情況再度發(fā)生變化。
這一次，催生出來的分明是巨大的佛陀影像。
佛影出現(xiàn)的一刻，整個世界仿佛盡在佛陀手掌之中，它另一只手捻起花瓣，微笑不語。
風(fēng)吹過，手掌中花瓣落下，化作無窮佛光。
楊天感覺到了恐怖的壓迫力來襲。
哪怕他擁有著可以抗衡中期武圣的戰(zhàn)力，此刻竟然也根本無法做出哪怕分毫的動作。
連抽離部分神識落下棋子都已經(jīng)無法做到。
一分鐘，兩分鐘……
這一次，足足過去了十分鐘楊天還是沒有什么動作。
釋小龍人都懵了。
“什么情況？”
“師父和楊施主當(dāng)真是在下棋？”
卓不凡說：“顯然不是啊。”
“他們明顯是在更高的層面進(jìn)行斗法。”
“這等層級的戰(zhàn)斗，已經(jīng)完全不是我們所能夠看到的了。”
“他們兩個雖然看起來云淡風(fēng)輕，但恐怕已經(jīng)打生打死了吧。”
赤木晴子整個人都不好了。
“咋還打起來了？”
“咱要不要勸勸架？”
釋小龍擼起袖子就要上前，這一次出手制止的是卓不凡。
相比之下他的境界更加高深，領(lǐng)悟力自然也更強(qiáng)，他低聲說：“不必。”
“苦禪大師應(yīng)該是在通過某種特殊的方法，想要傳授給天哥某種更為強(qiáng)大的神通。”
“咱們要做的就是相信天哥。”
“看著吧。”
赤木晴子和釋小龍雖然滿臉擔(dān)憂，卻也只能強(qiáng)忍著心中的疑惑，繼續(xù)觀看。
此刻，戰(zhàn)場之中。
楊天幾乎已經(jīng)被壓得跪倒在地。
但他終究還是抗住了。
“佛陀也好，神明也罷！”
“都不過只是在‘道’之一途走的更遠(yuǎn)的‘人’罷了。”
“既然大家都是人，憑什么，我要跪你們？”
這一刻，楊天的心中突然有所明悟，他神識回歸，落下黑子。
“此為佛！”
話音落下的同時，戰(zhàn)場之中的楊天猛然站直了身體，一股強(qiáng)大的威勢從他身上爆發(fā)。
神識化作利劍，直奔前方佛像眉心。
佛像顯然因為楊天的舉動陷入了憤怒之中，金色的手掌猛然探出。
轟！
利劍和佛手發(fā)生碰撞，恐怖的氣浪甚至要撕裂這一片天地。
楊天心中一動，利劍之上同時爆發(fā)磅礴的生機(jī)和死氣，生機(jī)和死氣發(fā)生碰撞的位置竟因為力量過于恐怖而催生出一個巴掌大小的黑洞。
縱然這黑洞相較于巨大的佛陀而言無比渺小，卻依舊輕易扭碎了佛陀的手掌。
佛陀吃痛發(fā)出怒吼，楊天冷笑連連。
“佛，也會疼？”
心中一動，利劍攜帶黑洞直刺佛陀眉心。
黑洞仿佛吞噬了時間和空間，在佛陀根本沒能反應(yīng)過來的時候，便已經(jīng)刺入了他的眉心。
巨大的佛陀影子開始扭曲，片刻間消失不見！
棋盤外，苦禪大師微微一笑，看向楊天：“還要繼續(xù)嗎？”
楊天眼中閃過一抹精光，神識回歸。
深呼吸后，他開口：“還撐得住。”
“好。”
在苦禪大師聲音落下的同時，楊天發(fā)現(xiàn)自己再度返回戰(zhàn)場。
這一次，苦禪大師的聲音變得無比縹緲。
“何為道？”
下落的白子化作一條看不見盡頭的長路，那條路以無數(shù)氣旋和星辰組成，在那條長路出現(xiàn)的一刻，巨大的戰(zhàn)場已經(jīng)消失不見。
楊天正站在那條道路上，身后沒有來路，身前沒有盡頭。
這一次，楊天陷入了無比的迷茫之中。
此前的生與死，乃至佛陀，都是具象化的敵人，但這一次他所面對的，只有一條路。
周圍是寂靜深遠(yuǎn)的虛空，身邊沒有任何一個同行者。
無比的孤獨感來襲。
踏上這條路后，他最終會通往何處，盡頭是否是真的盡頭……
巨大的恐懼感來襲。
禪房中，釋小龍幾人看著靜默不語的楊天，完全不知道楊天此刻所面臨的到底是什么。
他們只隱隱的感覺楊天似乎處于一個非常關(guān)鍵的節(jié)點。
若是能夠想通這一點，他日后的修行會突飛猛進(jìn)，若是想不通……
別說繼續(xù)前行了，恐怕就算是能否保持當(dāng)前境界也是未知數(shù)。
更大的可能是……
道心崩碎。
釋小龍此刻也隱約的察覺到師父到底在做什么了，他看向苦禪大師：“師父……這是傳說中的問心七局吧？”
苦禪大師扭頭看向釋小龍，微笑不語。
卓不凡和赤木晴子都是滿臉疑惑，他們看向釋小龍：“什么是問心七局？”
深呼吸，釋小龍解釋說：“問心七局，乃是佛門的最終考驗。”
“另一種傳聞稱，這問心七局也并非來自于佛門，而是來自于一個更加玄妙，更加不可知之處。”
“天大毅力者，可過問心七局第一局。”
“絕世天驕，可過問心七局第二局。”
“擁有大圣之姿，可過問心七局第三局。”
“獲得至圣之姿，可過問心七局第四局。”
“足以成就絕世武神者，可過問心七局第五局。”
“超凡入圣，足以踏入陸地神仙者，可過問心七局第六局。”
“那第七局呢？”
見釋小龍遲遲沒有開口，卓不凡和赤木晴子異口同聲。
釋小龍搖頭：“不知道。”
“自佛門有記載以來，便沒有能度過問心七局第七局的人。”
“度過這問心七局第七局能獲得什么，也沒人知道。”
苦禪招了招手，一杯茶落入他的手掌，他喝了口茶，開口：“這個問題，我倒是可以給你們答案。”
他沉吟片刻，開口：“這七局第七局，非擁有無垢之心者不可過。”
“無垢之心？”
卓不凡赤木晴子都愣住了。
釋小龍也是滿臉疑惑。
苦禪開口：“所謂無垢之心，并非是未曾經(jīng)過塵世污濁的天生澄澈心。”
“所謂看山是山，看山不是山，看山還是山。”
“此為無垢之心。”
三人大眼瞪小眼。
這解釋，跟沒解釋一樣。
就在幾人疑惑的時候，一道平和的聲音傳來。
“簡單理解，便是久經(jīng)滄桑，依舊維持的本心。”
開口的正是楊天。
三人滿臉狂喜：“天哥，你過了第四局？”
楊天微笑。
“差一點就栽了。”
“不過……”
他看向苦禪，捻起一枚黑子：“大師。”
“此為道！”
啪！
黑子落下，長路上，楊天一步踏出。
“道在腳下，無愧即可。”
長路崩碎！
苦禪笑容滿面：“好一個道在腳下，無愧即可。”
“世人終之一生苦求超脫之法，卻不知，這獲取超脫之法的方法，一直都在他們心中。”
“只要心存求道之心，所踏出的每一步，都是道之所在。”
“所遭遇的每一件事，都可為道。”
“然……”
他話鋒一轉(zhuǎn)：“道為萬物，但萬物，并非是道。”
“楊施主。”
“貧僧的這第五問，你且聽好了。”
手中黑子下落，苦禪開口：“何為萬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