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為萬物
聲音落下的一刻，破碎的長路化作無數剪影。
花草樹木，陽光雨露，烏云蓋頂，白雪皚皚。
漸漸地，那些剪影化作了一整個世界，楊天被龐大的信息量所覆蓋。
他的腦海之中不斷的響動著苦禪大師的提問。
何為萬物？
釋小龍三人也同樣被這個問題困擾。
“何為萬物？”
這算什么問題？
花是，草是，樹木陽光，雨露烏云都可以是萬物之一，但若是當真要拿他們來做這個問題的答案，又多少有些狹隘了。
釋小龍感覺自己腦子有些不太夠用了。
他撓著大光頭：“我記得問心七局的主要目的是傳法啊?！?/p>
“怎么還跟哲學牽扯到一起了？”
卓不凡和赤木晴子也深有同感。
苦禪笑瞇瞇的看著沉思中的楊天。
這一次，他收斂了此前所有的氣勢，表現的如同一個尋常的不能再尋常的路人。
隨手捻起棋盒中的黑子，隨意落下。
他看向苦禪：“大師?！?/p>
“這個問題，在棋局之中怕是無法給你答案?！?/p>
他抬眼，目光在房間之中掃視，而后，微微一笑。
“我之所見，即為萬物。”
三人同時一愣，苦禪大師笑容滿面。
他沒有繼續落子，而是隨意揮手，使得棋盤上的棋子回歸棋盒，繼而看向楊天：“那，何為眾生？”
楊天沉思良久，伸手指向自己。
“我……既是眾生！”
縱然對弈已經停止，但在楊天聲音落下的一刻，他發現自己竟再度出現在了那廣袤的戰場之上。
天外傳來苦禪大師的聲音。
“楊施主，貧僧有一問。”
“何為生？”
“何為死？”
“何為佛？”
“何為道？”
“何為萬物？”
“何為眾生？”
楊天笑了。
他神識回歸本體，從容的落下最后一枚黑子。
黑子的落點和楊天落下的第一枚黑子落點完全相同。
楊天起身，抱拳拱手，九十度鞠躬。
“此為輪回?！?/p>
“多謝苦禪大師賜法?！?/p>
“小子銘記?！?/p>
苦禪大師深深的看了楊天一眼，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楊施主，莫要忘了大涅槃訣?！?/p>
“小龍這孩子雖是魔體，卻天生佛心?！?/p>
“老衲用了一生的時間，方才將他引入正途，莫要讓他真的走錯了路?！?/p>
“我這老胳膊老腿，這輩子都很難走出梵音廟了。”
“但楊施主的路，還很遠?！?/p>
“今日后，小龍便交給你了。”
“煩請小友，多加照料?！?/p>
楊天抱拳拱手，鞠躬開口：“大師放心?！?/p>
苦禪大師微微點頭，繼而看向釋小龍：“小龍，你可還有什么想問的？”
釋小龍撓了撓大光頭：“師父，我有爹媽是吧？”
嘖……
卓不凡和赤木晴子對視，一臉黑線。
還尋思著釋小龍能問出點啥重要的問題呢，問這個……
這不是明擺著的嗎？
誰沒爹媽？
苦禪說：“你是想問有關你父母的去向吧？”
釋小龍點頭：“我就是純好奇，而且情緒都鋪墊到這個份上了，不問出點啥，總顯得我不太靠譜?！?/p>
卓不凡兩人的臉更黑了。
怎么感覺他說出這話后，更加不靠譜了？
苦禪并沒有對釋小龍這一番話過多評價，只緩緩開口：“有關你父母的事情，我雖然多方走訪，卻也未曾真正弄清楚?！?/p>
“這……為師是幫不到你了。”
“只怕要你自己找?！?/p>
釋小龍一臉感慨：“自己找，那要找到猴年馬月啊?！?/p>
楊天看了釋小龍一眼，笑道：“放心，我們陪你一起找?！?/p>
釋小龍上下打量了楊天一眼，樂了。
“楊施主，我真就是隨口一說，不用太在意，而且……你爹媽不是還沒找到呢嘛？”
楊天的臉那叫一個黑啊。
赤木晴子和卓不凡倆人也是一臉無奈。
連苦禪都是表情復雜。
自己這個徒弟啊……沒救了。
深呼吸了好幾次過后，楊天才開口：“那就一起找吧?！?/p>
說完，他看向苦禪大師。
“苦禪大師，時間也不早了，我等便不打擾了。”
苦禪大師微微點頭：“禁制之法楊施主雖然已經掌握，但還需要多加練習，熟練掌握過后才能夠發揮出其真正作用?！?/p>
楊天用力點頭：“好。”
說完，楊天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釋小龍身上。
這大和尚前一秒還好好的，現在居然紅了眼眶。
楊天幾人很清楚，釋小龍從來如此。
他這人縱使心思細膩，對很多事都看的很通透，卻依舊單純的很，感情也是豐富的很。
正因此，他才能夠在開心時放肆大笑，經歷別離時更加難過。
釋小龍給苦禪大師鄭重的磕了三個響頭，一臉真摯：“師父，此一別，又不知道何時能再相見了?！?/p>
“您放心，有楊施主和這些朋友在，小龍不會走上歪路的。”
“雙災之體，也不是問題。”
“這梵音廟，這佛門……著實沒意思?！?/p>
“這里，我唯一掛念的便是您，您千萬照顧好自己?！?/p>
苦禪大師笑著摸了摸釋小龍的大光頭，輕聲開口：“孩子，珍重?！?/p>
釋小龍用力點頭，起身。
“師父，走了?！?/p>
說完，轉身就走。
楊天等人和苦禪大師打了招呼后，紛紛跟上。
苦禪大師看著眾人消失的背影，久久不語。
……
釋小龍從來如此，快樂的時候分外快樂，悲傷的時候分外悲傷。
情緒來得快，走的更快。
離開苦禪大師的禪房后，他又恢復成了那個灑脫的小和尚。
“楊施主，老卓，晴子，你們說，咱們這一次算不算也是打了一遍梵音廟啊?！?/p>
“這樣算來，咱們簡直太牛逼了?！?/p>
“先覆滅了青云宗，又干翻了梵音廟。”
“絕了?！?/p>
卓不凡一臉黑線：“和尚，說真的我還是喜歡你難過時候的樣子，起碼安靜啊?！?/p>
赤木晴子一臉認真的點了點頭。
釋小龍當時就不樂意了。
“我現在也很安靜的好嘛？”
卓不凡和赤木晴子互相對視，郁悶的無以復加。
楊天倒是沒有加入三人對話的意思，他在留意周圍的動靜。
總歸，如今他們是在梵音廟之中。
此前沒有遇到危險，那是因為苦禪大師在梵音廟地位極高，怕就算是梵音廟的那幾位太上長老也不敢貿然打擾苦禪大師的清凈。
再者怕是梵音廟哦的太上長老尚未得到消息，沒有真正出關，凈圓和九大長老雖然對楊天等人恨之入骨，可奈何修為有限，穩妥起見他們自然要等待太上長老出關。
眼下他們已經走出苦禪大師清秀之地，再加上過了這么長的時間，凈圓等人必定已經將楊天他們打上梵音廟的消息告知了太上長老。
太上長老必定已經出關。
之前讓梵音廟丟了那么大的面子，梵音廟能輕易放過他們，才是真的奇了怪了。
然而，楊天的警惕很有種搔首弄姿給瞎子看的感覺。
一路走來，非但沒有遭遇梵音廟太上長老的攻擊，連周圍的僧眾也完全沒有對他們出手的跡象。
不光如此，那些僧眾見到他們居然跟老鼠見了貓一樣，有意閃避。
這情況把楊天都給整懵了。
釋小龍幾人也是一樣。
卓不凡看向釋小龍：“和尚，你們梵音廟的人對付敵人的方法難不成就是躲避？”
赤木晴子說：“該不會是設置了什么圈套吧?”
釋小龍撓了撓大光頭：“我也不清楚到底是啥情況，莫不是這群人轉了性子，認識到自己錯誤了？”
話說完，他自己都直接給否定了。
梵音廟的人認識到自己錯誤？
得了吧。
這群人腦子一個比一個軸，指望他們能認識到自己錯誤，還不如指望母豬會上樹。
“估摸著應該是剛剛楊施主打的太狠了。”
“你倆想啊?！?/p>
“楊施主一擊直接毀了金剛法相，同時擊飛了住持和九大長老?！?/p>
“這樣的戰績擺在那里，梵音廟的人不害怕才是真的奇了怪了?！?/p>
卓不凡和赤木晴子想了想，覺得多少有點道理。
他們看向楊天：“天哥，你覺得呢？”
楊天打量周圍人群，搖頭：“不清楚。”
“不過不管怎么說，咱們能平安下山，無疑是最好的結局。”
“走吧?！?/p>
并未遇到任何阻攔，楊天等人平安離開妙音山。
山頂。
凈圓以及九大長老并排站立。
他們的目光定格在楊天等人的背影上，直到眾人身影消失，十人才長長的松了口氣。
“這群煞星，總算是走了啊?！?/p>
凈圓高懸著的心總算是放回到了肚子里，自從得知楊天等人正是覆滅了青云宗的罪魁禍首過后，他的心里面就一直惴惴不安。
更是萬分后悔讓僧眾阻撓釋小龍這件事，生怕對方一個不爽，跟梵音廟拼個你死我活。
若當真如此，他們最終就算是不步青云宗的后塵，怕是也得拼光底蘊啊。
好在……這一切總算是結束了。
“還是那句話，日后見了他們，繞著走?！?/p>
聽到凈圓的話，身邊眾人趕忙點頭。
就在這時，一個弟子匆匆趕來。
“住持，各位長老?！?/p>
“拜血教那邊傳來消息說，玄天明教主召集華國九大宗門宗主級人物議事?！?/p>
“說是青云宗覆滅在武道界和宗門界都引起了巨大的震動，大家需要盡快商量出一個行之有效的法子，來處理這件事的后續影響?！?/p>
凈圓眉頭緊鎖，良久方才開口：“知道了?！?/p>
“下去吧?！?/p>
弟子離開。
九大長老紛紛湊近凈圓，其中一人開口：“住持，這拜血教怎么突然對青云宗的事情如此上心了啊?！?/p>
“該不會是有什么其他的陰謀吧?！?/p>
另一個長老說：“拜血教曾和青云宗聯合發布上宗絕殺令，也算是有些交集，青云宗覆滅，拜血教出于曾經的盟友關系，主動包攬處理青云宗后事，也算正常。”
“就怕……”
他眉頭緊鎖，忌憚的看了眼楊天等人消失的方向：“玄天明是想要借機整合宗門界資源，對楊天他們出手啊?！?/p>
“若如此，咱梵音廟，到底是接茬還是不接茬？”
他們當然對楊天沒啥好感，也絕對不會因為苦禪大師的關系，想要保住釋小龍。
如果可能的話，他們更愿意親手弄死楊天等人。
但問題是，眼下所發生的事情已經驗證了楊天擁有覆滅一大宗門的力量，就算是華國剩下的九大頂尖宗門聯合，是否能夠殺死楊天也是個未知數。
就算是能殺死他，估摸著也得付出不小的代價。
梵音廟細算起來，和楊天之間還真的沒有什么深仇大恨，唯一算的上是恩怨的，也就是釋小龍了。
但人家根本沒打算留在梵音廟，此前的那些恩怨自然也就一筆勾銷了。
如此一來，楊天既然是死是活對梵音廟影響都不是很大，他們干嘛還要非去找楊天的麻煩啊。
凈圓細想一下發現也確實是這么個道理，但既然玄天明是召集華國所有頂尖宗門，梵音廟不去倒是也不合適。
他稍加思索，開口：“去看看再說，到時候，走一步看一步吧?！?/p>
……
離開妙音山后，楊天看時間也不早了，就打算在海都住一晚，再返回江城。
正好，楊天也打算趁著這段時間，通過仙門看看煉氣士的傳承。
吃過晚飯后，楊天返回自己房間的第一時間便喚出仙門。
心中一動，眉心處金光涌現，神識化形。
楊天的神識出現的第一時間，便靠近仙門。
說起來，這還是楊天第一次如此仔細的觀察仙門。
隨著細致入微的觀察，楊天漸漸弄清楚了一件事。
“怪不得此前我一直覺得自己只能夠操控門，而無法操控門后的力量?！?/p>
“這并不是因為門后的力量有多么的高級，而是因為門后的力量并不是真正屬于我的?！?/p>
對于煉氣士而言，只有這仙門本身才是屬于他們的力量，仙門能夠釋放仙靈之力，并不是因為仙門連接的空間之后存留著大量的仙靈之力，而是仙門擁有將普通靈力轉化成為仙靈之力的力量。
“仙門可以轉化仙靈之力，那么殺門想來也是可以轉化殺氣的。”
楊天的眼睛逐漸亮了起來。
殺氣擁有著可以無視修為的力量，若他擁有源源不斷的殺氣，理論上豈不是說可以屠神了？
“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