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說錯,你也沒聽錯。”
衛淵微笑著:“就是讓將士們在城中養精蓄銳,好好休息。仗,要慢慢打。”
武閔的臉上瞬間閃過一絲困惑,但他對衛淵的命令早已養成了一種,近乎本能的忠誠,對命令認識不到先認可,認可不了先認同,認同了就馬上執行,哪怕暫時不理解,也要在執行中去領悟理解……
武閔壓下心頭的疑慮,再次抱拳行武將禮:“末將領命!”
衛淵眼神何等敏銳毒辣,自然將武閔的不解看在眼中,輕笑一聲,開口道:“武閔啊,你的部署的確是當前局勢下,最符合常理、最具攻擊性的最佳判斷。這一點,我毫不懷疑。”
“可你在做這個判斷時,是不是忘記了一個人?那位與你并肩作戰,生死與共的兄弟?”
“忘記了誰?”
武閔一怔,迅速在腦中出現一身材白袍的好兄弟,三小上將軍之一,白袍將陳慶之。
武閔猛地瞪大了眼睛,瞬間所有的困惑、不解、豁然開朗,用力一拍自己的腦門:“陳慶之那家伙……主公,末將懂了,竟忘了這一招暗棋!”
衛淵滿意地點點頭,臉上露出了孺子可教的欣慰笑容:“明白了就好。你也下去好好休息吧。明日雖要攻城,敵軍主力未至,守軍必然孱弱。”
“但你要切記一點,雄獅搏兔,亦用全力。一名真正合格的將領,無論面對何等看似必勝的戰局,都需打起十二分精神,不容絲毫懈怠,因為為帥者任何一點微小的疏忽,都可能讓你的士兵付出不必要的、鮮血淋漓的代價。”
武閔面容肅然,單膝跪地,抱拳沉聲道:“末將謹遵主公教誨,必時刻警醒,不敢有負將士性命!”
“去吧。”
翌日,朝陽初升。
衛淵與武閔率領著休整了一夜、精神飽滿的乞活軍,浩浩蕩蕩地開出城池,用不快不慢的速度行軍前往第二座城池。
第二座目標城池,早已接到放棄的命令,守軍主力早已連夜撤走,只留下一群被強征而來,手無寸鐵的貧民百姓,以及少數被強迫留下來殿后的死士炮灰、
面對這樣的防御,乞活軍幾乎是以碾壓的姿態,在付出微乎其微的代價后,便輕松攻破了城門。
入城之后,衛淵再次下達了讓乞活軍的將士原地休整,清理街道,分發繳獲,讓將士們吃飽喝足。
直到午后,太陽開始西斜,大軍才再次開拔,以同樣不疾不徐的速度,朝著第三座城池進發。
這第三座城池,集合了附近幾座小城的守軍,人數看起來不少,黑壓壓地擠在城頭,似乎準備拼死一搏,拖延乞活軍的腳步。
可面對悍不畏死,勇猛瘋狂的乞活軍,天竺守軍根本就堅持不到半宿,眼看著城門被破,守軍將領立即帶頭打開另一側城門,率領殘部倉皇逃向第四座城池,拉合爾城。
衛淵抬頭看了看天色,對武閔道:“全軍原地扎營,生火做飯。同時,讓輕騎兵追著那群守軍的尾巴,不用死咬,保持壓力即可,記住多造聲勢,少做接觸。”
武閔拱手道:“末將得令!”
拉合爾城,此刻正陷入一種病態的繁忙與極致的疲憊之中。
從各條戰線、尤其是東路緊急撤下來的主力部隊,在不惜一切代價日夜兼程的嚴令下,玩了命地向拉合爾城狂奔。
沿途掉隊,累倒,乃至直接累死的士兵不計其數,當他們一個個眼窩深陷,腳步虛浮來到拉合爾城時,得到的不是休整的命令,而是立即上城墻,進入最高戰備狀態的軍令!
“衛淵隨時可能兵臨城下!”
“都給我打起精神來!弓箭上弦!滾木礌石就位!”
“防守防守……”
軍官們嘶啞著喉嚨,揮舞著皮鞭,驅趕著這些身心俱疲的士兵。
而當衛淵的大軍真正不慌不忙地出現,并在城外不遠處扎下連綿營寨時,這種疲憊和緊繃達到了頂點。
然而,預想中的全力進攻沒有發生,取而代之的是武閔命令乞活軍在開飯前進行一場佯攻。
緊接著乞活軍被分成了十二個批次,每隔一個時辰,沙漏流盡,便有一隊乞活軍出營,在弓箭射程邊緣擺開陣勢,發射幾輪弩箭,推動攻城器械前進一段距離,做出全力攻城的姿態,然后撤退……
又是一個時辰后,換另一隊上場,重復同樣的戲碼。
武閔似乎覺得這樣還不夠真實,他命人在帳中擺上一個酒碗,時不時喝上一口烈酒,然后掏出一個骰子,隨手丟進碗中。
單數就繼續按部就班地騷擾,雙數那就讓乞活軍全部將士集合,戰鼓震天,號角齊鳴,擺出全軍壓上,決一死戰的駭人架勢,然后在快速散去,各回營地,該吃吃,該喝喝……
拉合爾城內的天竺將領很清楚,這是衛淵和武閔的消耗疲敵之計,可問題的關鍵在于他不敢賭。
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很多時候佯攻佯著佯就真變成主攻了……
在這種持續不斷,真偽難辨的高壓襲擾,對于早已身心透支的天竺親王軍士兵,無異于最殘酷的折磨。
日夜不休息,神經始終處于高度緊張狀態,吃飯時可能鼓聲就響了,剛合眼又會被號角驚醒,疲憊讓他們絕望,甚至都有一種毀滅,快點結束這該死的戰爭想法……
乞活軍帥帳內,衛淵舒服地靠在一張鋪著孟加拉虎皮的太師椅上,翹著二郎腿,手邊的小幾上擺著清茶、芒果干、腰果等茶點。
他時而抿一口香茗,時而拈起一塊果干放入口中,偶爾拿起煙袋鍋子,吧嗒兩口,吐出悠長的煙圈,神情閑適得仿佛在自家衛府休憩般……
武閔坐在他對面,同樣沉默地喝著茶,他的目光不時投向桌上擺放著,靜靜流淌的沙漏。
終于,那個小沙漏的最后一粒細沙,悄然滑落。
幾乎就在同一瞬間,衛淵放下了手中的茶杯,武閔也連忙猛地站起身。
衛淵聲音不高,帶著幾分慵懶的感覺:“武閔,時辰到了。下令,全軍總攻。”
武閔眼中精光爆射,抱拳沉聲:“末將領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