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遇棠心內(nèi)滿是震撼,臉色復雜。
“嘉慧長公主這般做的目的是什么?”
她莫不是想要幫著南詔,推翻了北冥?
北冥璟聞言一頓,未等開口。
忽地,他似是察覺到了什么般,朝著內(nèi)殿門口冷瞥而去,鳳眸似若深潭般平靜無波,卻如實質(zhì)帶有殺意的冰錐。
讓常順公公的腳步停住,從脊椎骨泛起了森森寒意。
他站在珠簾下,趕忙啟奏道,“陛下,鎮(zhèn)遠侯帶著小姜大人求見,說是要來接郡主回府?!?/p>
姜遇棠的臉上浮現(xiàn)出了抗拒。
北冥璟摩挲著指尖的白色菩提手釧,淡聲道,“去打發(fā)了?!?/p>
常順公公剛要應下,北冥璟又突然改變了主意,起身道。
“也罷,朕正好有話要與鎮(zhèn)遠侯他們說,你帶著人好好照顧郡主?!?/p>
常順公公退至旁側(cè),不敢有他。
“奴才遵命?!?/p>
北冥璟看向了姜遇棠,“有朕在,其余的莫要憂心了,先去用膳吧?!?/p>
姜遇棠應聲。
二人這才就此分開。
北冥璟去了外殿,不時,姜家父子就被帶了進來,對著他行禮下跪。
“昨日之事,是微臣糊涂,被歹人蒙蔽了雙眼,牽連郡主受此無妄之災?!?/p>
圣上沒有免禮,鎮(zhèn)遠侯只能俯身叩首說話。
他的態(tài)度無比誠懇,接而道。
“千錯萬錯,都是老臣的錯,但郡主畢竟是老臣看著長大的女兒,血濃于水,老臣憂心她的情況,今而攜帶犬子進宮,特來給郡主賠罪,接她回府?!?/p>
姜肆就不如他的父親這般沉的住氣,還是沒忍住關切地問道。
“陛下,阿棠的情況如何了?”
她到現(xiàn)在都還沒有露面,是不是生他這個兄長的氣了?
北冥璟身恣修長,立于殿宇高臺上,鳳眸睥睨,沉聲發(fā)問。
“沒看出來,小姜大人還會擔心郡主?”
姜肆聽出話里的諷刺之意,臉色倏然難看,他的心口一窒,朝著冰涼的地磚上認認真真磕了個頭回答。
“是微臣愚昧,急糊涂沒能想到事件的關鍵,忽略了郡主的異常,以至于產(chǎn)生了這樣的誤會,但微臣并非有心,而是義妹的遭遇實在是可憐,大受打擊,直到現(xiàn)下都還失魂落魄的……”
昨日圣上親臨,姜肆便知中藥的事遮掩不過,還不如實話實說交代了。
他又接著說道,“而且,微臣虧欠了義妹良多,有心想要彌補。”
聞言,北冥璟的眉眼愈發(fā)冷沉,手釧不耐的打在了桌案上,發(fā)出了令人膽顫的聲響。
“你說了這么半天,說的這些東西,與郡主有何關系,是郡主虧欠了她的?”
他又道,“還是你們覺得,因為養(yǎng)育了郡主多年,便可以心安理得,肆意構(gòu)陷,折辱郡主來償還?那你們姜家祠堂供著的明理忠義的牌匾,當真還能掛得穩(wěn)嗎?”
姜肆被這話給扎痛了,臉色都白了下。
是啊,虧欠了云淺淺的人是他們姜家,不是姜遇棠。
為什么也會覺得他欠了云淺淺什么呢?
而且昨日之事,姜遇棠也經(jīng)歷了,傷痛就是傷痛,怎能拿來作比較,云淺淺的處境更慘,并不能代表姜遇棠的噩夢就不存在。
朝夕相處積累下來的親情,怎么就讓他沒有看出,姜遇棠身子的異樣,沒相信她的話,只顧著幫云淺淺了呢。
姜肆驚覺,他什么時候竟然也變得,只認起了血脈,不認起了兄妹親情。
可是,他真沒想到要對姜遇棠真的動手,只是當時的情況太混亂了,姜遇棠和云淺淺又向來不和……
姜肆還想要解釋,卻被一旁的鎮(zhèn)遠侯給暗中阻攔。
圣上要的不是他的辯解。
鎮(zhèn)遠侯抬頭,一臉慚愧。
“陛下教訓的是,是老臣疏忽,沒能照顧好郡主,老臣和犬子已然知錯,還望陛下寬宥,能再給姜家一個彌補郡主的機會?!?/p>
他不是知道錯了,是見事態(tài)嚴重,知道怕了。
北冥璟直言,“鎮(zhèn)遠侯既有悔改之心,那便先暫停手頭一切職務,帶著你這長子,回家閉門思過。”
鎮(zhèn)遠侯如遇雷擊,臉上的表情險些維護不住。
他才回京站穩(wěn)腳跟,在這個節(jié)骨眼上,停職思過,中斷了政務,那便是給對家可乘之機啊。
而思過代表這事沒有結(jié)束,無形中在姜家的頭上,懸了把利劍,不知道何時落下,處以更為嚴重的刑罰來……
他突然有些暗惱姜肆的沖動,以及自己的默許。
“鎮(zhèn)遠侯可有異議?”
北冥璟居高臨下,又問道。
鎮(zhèn)遠侯自是有的。
他剛想要說話,就對上北冥璟幽冷的深眸,后背一涼,將話語重新吞咽了下去。
“老臣不敢,只是想問,那郡主何時歸家?”
“郡主不會再回姜家。”
北冥璟沉的一聲。
讓這紫宸殿內(nèi)的空氣隨之凍結(jié),落地聞針。
姜肆跪在地上,心中的不安被證實,瞳孔驟然緊縮,劃過了一道慌亂。
“陛下,郡主的府邸還沒有修葺好,且她還是我們姜家的女兒,豈有有家不回,流落在外的道理?”
“接回去,再讓她難過嗎,你們姜家義女的清白高貴,那朕的郡主,就可以任由你們隨意作踐了?何況這是朕允的,普天之下,誰敢有議?”
北冥璟的雙目泛寒,如若暗夜驟然出竅的利刃,是不加以掩飾的危險,提醒著此地的姜家父子,這位年輕的帝王,絕非良善溫和。
他道,“滾出去在午門跪著,跪到晌午再回。”
鎮(zhèn)遠侯深知,圣上還這是在顧念著姜遇棠,對姜家進行著敲打,此事還是有可轉(zhuǎn)圜的余地,只是要看他們接下來的表現(xiàn)。
“老臣領罰?!?/p>
他拉著姜肆叩首領命,后退出了紫宸殿。
姜家父子遭此一波又一波的責罰,行走在皇宮,朝著午門走去,臉色一個賽一個的難看。
午門,那是皇權(quán)震懾之所。
鎮(zhèn)遠侯心中的憋屈郁氣,到了無以復加的地步。
他的父輩顯赫,蒙蔭庇護,何時受到過這樣的屈辱,簡直是顏面掃地。
君為臣綱,鎮(zhèn)遠侯只得帶著長子,頂著炎炎烈日,跪在了這午門御道的城樓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