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臨市，安興縣。

縣長辦公室。

陸浩中午在辦公室休息了一會，下午兩點多，聶展鵬來了他辦公室。

苗鑫泡好茶，關上門離開了。

聶展鵬坐在沙發上，無奈道：“陸縣長，從上午十一點到現在，三個多小時里，你知道我接了多少個電話嗎？”

“十六個，一會一個電話，有縣里的，有市里的，還有省里，有領導，有我以前在警校的同學，總之都是認識我的人，同樣的話，一遍又一遍的說，給我說得口干舌燥……”

聶展鵬喝著茶，跟陸浩匯報著情況，還提到了一些人，比如安興縣的縣委副書記周明軒，政法委書記杜景龍，副縣長王少杰，還有人大主任郭瑞琪，都親自給聶展鵬打了電話。

江臨市那邊也有人聯系聶展鵬，像副市長丁學義，省委政法委書記元衛軍，他們都派秘書聯系了聶展鵬。

除此之外，聶展鵬以前在警校的幾個同學，現在也都在金州省的公檢法系統里任職，他們也都先后給聶展鵬通了電話，這些人都是一個目的，向聶展鵬打聽黃衛華的案子到底是什么情況？說白了，就是來打探消息的。

陸浩聽到后，多少有些驚訝，沒想到會炸出來這么多人，出聲道：“聶局長，看樣子抓一個黃衛華，影響還挺大的，這么多人關心他的案子。”

“是啊，周書記還特意拿話敲打我了，讓我別不知道輕重，要是抓錯了人，得罪的是上面的領導，會影響到我將來的升遷，讓我想清楚，還說我要是現在放了黃衛華，一切還來得及，他可以在上頭領導那邊替我解釋……”聶展鵬順帶吐槽了一下周明軒，他要是沒想明白，怎么可能派喬軍去抓人，周明軒這個時候還想拿話威脅他，真當他是被嚇大的啊。

對于這些人打電話詢問，聶展鵬并沒有當場翻臉，而是從頭到尾笑臉相迎。

這些人并不見得都是兆輝煌找來的，有可能也是更上面的領導安排的，越是級別高的領導，越是不可能把他這么一個縣級公安局長放在眼里。

上級領導在后面不露頭，只能是派人出面，所以這些人包括聶展鵬的同學，更多的都是上頭交代，讓他們來打聽情況，將黃衛華撈出來，官大一級壓死人，他們心里即便不愿意，也只能唯命是從，哪怕是走個過程，也得聯系聶展鵬，讓聶展鵬知道事情的嚴重性。

這一個個的電話就是所謂的“麻煩”，同時側面向聶展鵬施加壓力，變相的告訴聶展鵬抓走黃衛華的后果，不是他能承擔起的，這是一種警告，想逼聶展鵬把人放了。

聶展鵬并沒有被嚇到，而是直接告訴他們，黃衛華觸犯刑法，涉嫌故意殺人，散播謠言，損害政府名譽等多項罪名，罪證確鑿，他沒權力放人，并強調縣委縣政府領導也在盯著這件案子，他也很為難。

皇親國戚犯法與庶民同罪，這句話有時候確實像一句玩笑話，權力早就開始干涉司法了，很多人犯法以后，都在找各種領導關系，想逃脫法律制裁，黃衛華不是個例。

要是抓走黃衛華的是別的區縣警方，或許還真扛不住各方面的壓力，不得不將人放掉，把事情壓下去，但是很可惜黃衛華這次栽到了安興縣和陸浩的手中。

陸浩敢讓聶展鵬抓人，他就想到會有各方面的阻力，他早就已經得罪過某些領導了，根本不在乎多這一次。

“聶局長，別說你了，連肖書記都接了好幾個電話，連省委政法委書記金城武的秘書都找了肖書記，拿話電肖書記了。”陸浩意味深長道。

在聶展鵬來之前，肖漢文給他打過一個電話，除了金城武的秘書，還有葛天明也聯系了他，后來連陳育良都親自給他打了電話，詢問具體情況。

肖漢文在體制內這么多年，很懂得該怎么應對這些事，不管誰問他，他都說自己不清楚縣公安局抓人的事。

公安系統每天要處理很多社會治安的事情，違法的事也不少，他一個縣委書記怎么可能操心的過來，他平常根本不管縣公安局的工作，但是肖漢文面對這些人打電話，放低姿態，馬上表示自己這就去了解情況，馬上再向領導匯報。

陳育良和葛天明幾人心里清楚，肖漢文不可能不知道內情，可人家裝聾作啞，他們心里不滿也不能直接翻臉，只能嚴肅強調讓肖漢文抓緊去過問，還說安興縣公安局抓錯了人，現在人家都投訴到省領導這里了，讓安興縣抓緊放人，免得省領導發火。

這些人連唬帶嚇，明顯是想讓肖漢文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甚至周明軒都去找了一趟肖漢文，肖漢文說他已經在追問縣公安局細節了，將周明軒敷衍了過去。

不管什么領導，大家都會踢球，反正球來了，就要踢出去，不能留在自己腳下。

“陸縣長，我和肖書記的電話一個接一個，我看你一點事都沒有，好像都沒有領導聯系你，你可比我們輕松多了。”聶展鵬喝著茶笑道。

他以為黃衛華被抓后，陸浩會是最忙的那個人，結果卻出乎他的意料。

“聶局長，壓力不在我這里，在褚市長和葉市長那里，他們兩個先后接了好幾個省里領導的電話，就連魏省長和金書記，還有省委常委，余杭市委戚書記都親自給他們打電話了，說安興縣公安局膽子太大了，跑到余杭市抓人連聲招呼還不打……”陸浩跟聶展鵬說起了市里的情況。

這些大領導不會直接要求放人，他們讓褚文建和葉紫衣去落實案情經過，安興縣為什么不分青紅皂白抓人？有沒有抓錯？是不是證據確鑿？

這些情況弄清的過程，就是讓褚文建他們領悟領導真正意圖的過程。

領導希望看到下屬自己睜著眼說瞎話，主動承認“搞錯了”，然后表明黃衛華沒有犯罪，人已經放了的結果，包庇犯罪這種違紀的話，是絕對不會從領導嘴里說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