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凱接到廖國勝的電話，同意晚上與廣泰方面的人會面。
廣泰蓄電池廠環境污染一事，此前被聶凱巧妙壓下，本以為就此翻篇，不料竟又被重新提起。
聶凱踏入包廂時，廖國勝急忙起身，逐一引薦在座眾人。
廣泰的負責人聶凱早已相識，因此廖國勝重點介紹新面孔。
“聶縣長，這位是精英律師事務所的曹大律師，在漢州律政界堪稱金字招牌，就沒有他擺不平的案子。這次廣泰特聘他與富古村村民打官司，保證能把賠償金壓到最低。”
聶凱與曹進握手致意：“久聞曹律師大名。”
他心里清楚，廣泰為縮減賠償成本才聘請律師。
曹進的律師費少說幾十萬起步，但相比賠償受害兒童的巨額費用，這顯然是“劃算”的買賣。
主要是那幫受害者根本請不起律師，也禁不住時間耗費大量的精力。
酒桌上，廖國勝與廣泰眾人紛紛追問曹進的訴訟策略。
畢竟涉及三十名中毒情況嚴重的兒童，如何降低賠償是關鍵。
曹進嘴角揚起一抹志在必得的笑容。
“都是自己人，我就直說了。目前國內關于鉛中毒的鑒定標準存在空白，既沒有技術量化血鉛對兒童的損害程度，也無法進行司法鑒定，這正是我們的突破口。三十個孩子里，血鉛含量超過 250ug/L的只有兩人，賠償金加起來三萬塊頂天了。當然，這需要縣政府領導的支持——企業發展需要包容度，要是縱容受害者獅子大開口，那就是變相鼓勵勒索！”
聽聞賠償金只需三萬，廣泰負責人當即眉開眼笑：“專業的事還得專業的人來辦！原本我們還怕打官司，聽曹律師這么一說，心里透亮多了，這下能省好大一筆錢！”
曹進端起酒杯走向聶凱。
“這事還得請聶縣長多幫忙協調，不然我的計劃怕是難以落地。”
聶凱淡笑回應：“廣泰是隨遠縣的納稅大戶，政府自然要為企業保駕護航。”
廖國勝忽然壓低聲音：“據我得到的消息，程琳和唐燁今天去醫院探望那些孩子了，還要求廣泰續交醫療費。”
聶凱聞言皺眉：“這個程琳，之前一直藏得很深，自打唐燁來了隨遠，立馬露出尖牙。”
曹進耳尖微動，聽見“唐燁”二字，不由得擰緊眉頭：“聶縣長說的唐燁，可是江靜市長身邊的那位秘書？”
聶凱面露驚訝：“怎么，你認識他？”
曹進冷笑一聲：“何止認識，在他手里栽過好幾次跟頭！這人精得很，極難對付。”
聶凱長嘆一口氣：“唐燁一來，隨遠的局面就變了。他最近在抓潤盛環保整改，要是讓他做成了，說不定真能在這兒站穩腳跟。”
曹進目光一轉，追問道：“這是怎么回事？”
聶凱便將潤盛環保的來龍去脈向曹進詳細說明。
聽罷，曹進眼珠轉了轉，嘴角揚起狡黠笑意：“聶縣長，這事交給我處理。我保證，潤盛的整改絕對辦不成！”
……
清晨，何斌剛跨進廠區大門，便被工人里三層外三層團團圍住。
“何老板，廠子是不是要搬離隨遠啊？”
“聽說得整改合格才能復工，之前訂貨的客戶天天催貨，再不開工就要違約了！”
何斌苦笑著抬手示意大家安靜：“放心，封條已經揭了，咱們肯定能挺過這關。”
他剛走進辦公室，廠長便帶著幾個人緊隨其后。
“何老板，材料供應商來了。”
何斌忙不迭招呼眾人落座，為首的中年男人開門見山：“您廠里的情況我們都清楚，隨遠縣以環保不達標為由封了廠，非要等生產線整改合格才讓開工。可你們還欠著我們不少貨款，今天無論如何得給個說法。”
何斌心里暗叫不妙——不知經營困境如何走漏了風聲，竟讓這些債主聞風而至。
“各位老哥，咱們合作這么多年，我啥時候拖欠過貨款？按合同還有寬限期，再給我幾天時間，等拿到代理商的尾款，立刻結清！”
“何老板，你們現在連交貨都難，代理商那邊怕是早就鬧違約了。我們也是小本生意，一大家子人等著吃飯呢。”為首者語氣軟下來，卻透著不達目的不罷休的固執。
“沒錯！今天拿不到錢，我們就不走了！”另一人板著臉附和，眾人見狀紛紛往前擠，將何斌圍在中間。
何斌只覺一股血氣直沖腦門：生產線停擺、工人慌亂、債主逼門，樁樁件件如巨石壓胸，讓他喘不過氣來。
驀然間，何斌沖出人群，
“他準備跑！”
“別讓他溜了。”
其他人紛紛跟了上來。
何斌直接沖到了樓頂。
何斌看著這幫人，瘋狂大笑，“你們繼續逼我，我就跳下去，我死了，一了百了。”
回想過去這幾年，他也曾風光過。
但如今已經被逼到了絕境。
“他肯定是嚇唬我們的。”
“沒錯，我估計他不敢跳。”
“你們瘋了嗎？他如果跳下去了，你們都是兇手。何老板，你別做傻事啊，想想父母，還有老婆和孩子。”
就在這時，廠區內駛入兩輛轎車。
唐燁看到何斌站在樓頂，大吃一驚。
如果何斌直接跳下來。
自己所做的努力就白費了。
唐燁見狀快步沖到樓頂，揮手喝止眾人：“都讓開！”
“唐縣長，都看見了吧，我現在真是走投無路了……”何斌看到了唐燁，聲音里透著絕望。
唐燁伸手往下按，讓何斌冷靜：“何老板別急，我是來送好消息的——你們廠環保整改的專項資金批下來了。”
他轉身指向身后兩位西裝革履的中年人，“這兩位是市環保局派來的專家，會根據廠區情況定制整改方案，從設備采購到施工團隊對接全程跟進，保證一周內完成初步改造，讓生產線重新運轉起來。”
說罷，唐燁站起身，目光掃過在場的債主們：“我以隨遠縣政府名義為潤盛擔保——整改后的廠子只會更有競爭力。請各位再給潤盛一周時間：如果屆時還不能復工，我親自協調貨款結清事宜；若有半句虛言，我這個副縣長立刻辭職謝罪。”
這幫催債領頭的卻沒打算輕易松口：“空口無憑，我們憑什么信你？”
唐燁直視對方眼睛，語氣斬釘截鐵：“那就簽承諾書！白紙黑字落印，你們總該放心了吧？”
催債的領頭人也怕把何斌逼急了。
真鬧出人命，別說貨款打水漂，說不定還得攤上官司。
“何老板，您先下來！既然政府領導愿意兜底，我們就給一周時間。要是生產線還開不了，就算您想跳，也得先把錢還了再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