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巽心里一驚，瞥了一旁老管家一眼。
見那老人半閉著眼睛，如睡過去了一般，一動不動。
“再去讓人添些粥來。”
老管家答應一聲，轉身出了門。
趙巽探身向前：“趙碩，林豐真這樣說過？”
趙碩用力點點頭。
趙巽將身體仰回椅子背上，仰面向上，呆呆地盯著房梁。
良久。
“趙碩，你出城去吧，去尋林豐，看看能否做回他的小弟。”
趙碩搖頭：“父王，趙碩誓將抗擊叛軍到底，與京都城共存亡。”
“沒有意義，人死如燈滅，一切都不復存在，好好跟著林豐，給咱趙家留條根。”
“爹...”
趙巽閉著眼睛擺手：“去吧，不要再回來。”
趙碩明白，他爹選擇保留自己的臉面，甚至不惜付出生命為代價。
含著眼淚，趙碩深深看了瑞王一眼，起身退出了屋門。
皇宮內，趙震已經醉倒在龍床上，不省人事。
服侍在側的萬貴妃沖杜貴妃使了個眼色。
杜貴妃便悄悄起身，在床邊拿了自己的衣服，匆匆穿戴起來，走出寢殿。
來到殿外，長長吐出一口濁氣。
快步往一旁的小道走去。
她的身后跟了幾個宮女太監，步履匆匆。
杜貴妃回到自己的寢宮，許進已經等在里面。
形勢到了如此境地，兩人也有些明目張膽，不太避人耳目。
“都收拾好了？”
杜貴妃屏退下人，掃了一眼屋子里的東西。
許進點頭：“差不多就這些，咱什么時候走？”
“城里餓了許久，恐怕叛軍破城在即，咱及早不及晚，你找好的退路，安全不？”
“放心，都是自家兄弟，沒有任何問題。”
“好，許郎，奴家的全部身家性命，可都交到你的手里了。”
許進上前，抱住杜貴妃。
“我已經在天枳府外，置了一座莊園，以后你就隱姓埋名，做個快樂地主婆。”
“嗯，就知道許郎疼我。”
兩人情濃我濃，兩具年輕的身子，又糾纏到了一起。
不一會，站在門外的宮女，便聽到了屋子內，響起了熟悉又沒羞沒臊的聲音。
萬貴妃等杜貴妃走后，也從趙震的身邊坐起來，她不敢動作太大，害怕驚醒了皇上。
就那么光著身子，伸手拉了拉床頭的一根繩索。
下一刻，寢殿的雕花木門輕輕被推開，朱啟盛無聲地走了進來。
他徑直來到萬貴妃身前，附身湊到她的耳朵邊。
“娘娘，事情已經辦好，太師給您留了地圖，到時咱家可派人送娘娘過去。”
萬貴妃伸手撫摸著朱啟盛白白胖胖的臉。
“唉，可惜了你的忠心，何不跟奴家一起走？”
朱啟盛瞥了一眼，萬貴妃白皙細膩的身子。
苦笑道：“娘娘莫要戲弄咱家，皇上身邊的人都走了怎成，豈能不留個斷后的。”
“你是個有情義的，來世記得來找奴家。”
萬貴妃說得哽咽起來。
朱啟盛也哀嘆，皇上身邊的人一個個都要散了，不知他醒來后，會怎么想。
太子趙存，此時全身披掛，手里持了彎弓，正站在城頭上，審視著城下螞蟻群一般的叛軍。
不知打退了多少次進攻。
大宗御林軍依仗城高墻厚，防御的并不太困難。
他們面臨最大的困難，是近五萬人的軍隊，就要斷糧。
五萬人，一天的消耗非常大，即便是城內將所有的糧食，都擠出來，優先供應守城軍卒。
可依然是杯水車薪，供不應求。
眼下，御林軍軍卒每日只吃一頓飯，一到晚上，就餓得睡不著覺。
相對于如此的體力消耗，一頓飯很難支撐幾日。
趙存帶著護衛們，在城墻上巡弋，不時鼓勵一下神情萎靡的軍卒，不斷給他們打氣。
快走到一處駐軍點時，趙碩從一旁轉出來，伸手沖趙存招了招。
趙存示意護衛站在原地等候，自己則大步跨進了駐軍點。
這里面只有趙碩一個人，正一臉焦急地看著趙存。
趙碩見趙存走進來，連忙拽了他的手，來到角落里。
“太子殿下，今晚跟我出城吧？”
趙存疑惑地問：“去哪里？”
“去尋林豐。”
趙存搖頭苦笑：“沒用的，此人意志堅定，既然朝廷已經得罪了他，本宮覺得，他不會再回頭。”
趙碩急道：“他回不回頭另說，至少咱在林豐那里是安全的，總得為大宗留條后路吧。”
趙存沉吟片刻：“本宮不是大宗的后路，大宗也沒有了后路，本宮決定，與京都城共存亡。”
“你傻了吧，趙爭進城的第一件事，就是先干掉皇大爺和你，存什么亡啊，人死了，啥都沒有了。”
趙碩不再跟他客氣，極力勸說著。
趙存很頹廢：“宮里還有一大家子人呢，本宮走了，父皇怎么辦？母后怎么辦？還有...”
“打住打住，現在已經顧不得這些，能走幾個算幾個。”
趙存抬手指著外面：“咱一走，這些軍卒必然崩潰，隊伍一散，叛軍立刻就能攻進城來，城中百姓怎么辦？”
趙碩無奈地看著他。
這家伙沒救了，想法太多，顧慮也太多，在這樣的形勢下，他不死誰死。
“城內的人都基本走空了，還在堅持的，是放不下手中的權力和臉面，殿下，好自為之吧。”
趙碩轉身往外走，卻被趙存一把拉住。
“趙碩，是你父王讓你走的吧？”
趙碩點頭：“是，我爹的選擇跟你一樣，想與京都城共亡。”
“瑞王也是條漢子。”
趙碩皺眉：“你快拉倒吧，當兄弟的說句話，沒有了你趙存，京都城照樣是京都城，趙家卻沒了東山再起的機會。”
趙存聽到他的話，也是呆立當場，一時無語。
趙碩一見，覺得還有機會。
“殿下，趙爭既使進了京都城，早晚要與林豐有一戰，一山不存二虎，咱去投林豐，趙家可不是還有機會奪回京都城嘛。”
趙存喃喃道：“此言有理，只是這些軍卒怎么辦？”
“你又來了，丟車保帥不懂啊。”
“不，本宮去組織他們，能逃出多少算多少。”
趙碩一把將他拉住。
“你傻了嗎？此時撤軍，咱誰都跑不掉。”
“那你說怎么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