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會挑一批底層百姓出身的士卒組建一支隊伍供大人驅(qū)使,半月之后交付于大人,這段時間,也請大人早做謀劃,不過,此事關(guān)乎重大,行動之前大人千萬保密!”凌川執(zhí)起茶壺,給楊恪倒了一杯茶。
后者點了點頭,說道:“這些日,本官已對云州官員進行了摸排,出身世家門閥的不在少數(shù),但有一說一,他們之中也不乏能力出眾且心向百姓之人,但,這些人是否會成為本次行動的阻力,猶未可知!”
凌川點了點頭說道:“所以,眼下云州的情況跟云嵐縣不一樣!”
“當(dāng)時在駐守云嵐縣的大部分是我從狼烽口帶過去的死字營成員,云嵐本地的士兵也都是出自底層百姓;而如今的云州軍中,有不少將領(lǐng)皆是出自云州境內(nèi)的世家門閥,讓他們帶人去打自己的家族,顯然不可能!”
凌川頓了頓,繼續(xù)說道:“而且,當(dāng)時云嵐縣最大的豪強便是劉家,只要劉家一倒,其它的鄉(xiāng)紳豪閥將不足為懼,而云州除了門閥還有權(quán)貴,想要效仿云嵐縣幾乎不可能!”
楊恪點了點頭,問道:“將軍覺得,應(yīng)當(dāng)如何?”
“定然是不能一概而論,首先試圖對他們進行分化,不能讓他們抱團,鏟除一部分,威懾一部分,拉攏一部分!”
凌川繼續(xù)說道:“大人可根據(jù)他們的勢力大小,利益沖突情況乃至這些年的行為進行衡量!”
“大人要明白,我們面對的可不僅僅是這些門閥權(quán)貴,還有那些在他們手底下討生活的百姓!”凌川正色說道。
楊恪神色凝重地點了點頭,雖說自己是為了他們的利益,可現(xiàn)在這些百姓畢竟是依附于世家門閥,更何況,土地還沒到手,他們未必就真會相信自己。
對于他們來說,要是與世家門閥作對,可就面臨餓死的下場,又有幾個人敢去賭?
“鏟除權(quán)貴,還地于民。只是第一步,想要讓云州老百姓過上好日子,任重而道遠(yuǎn),這注定是一條孤獨而坎坷的路,更沒有回頭路,哪怕明知前方是無盡深淵,也只能硬著頭皮往前走,大人,你真的準(zhǔn)備好了嗎?”
楊恪深吸了一口氣,眼神中滿是堅定之色,說道:“人活一世,總要做些有意義的事情,縱是以此身作薪,也總好過渾渾噩噩蹉跎一生!”
緊接著,他將目光看向凌川,笑道:“更何況,這一路有將軍同行,便不會孤獨!”
二人相視而笑。
緊接著,楊恪又問:“剛剛將軍提及,此乃第一步,若成功的話,后續(xù)該怎么做?”
“僅僅讓老百姓拿到土地是遠(yuǎn)遠(yuǎn)不夠的,刺史府得組織人工修水利、助農(nóng)耕、促商貿(mào)、輕賦稅……”
凌川僅是將自己的想法粗略說了一下,楊恪聽后只感覺驚為天人,他很難想象,這個少年胸中到底有多少學(xué)問韜略,竟能張口便說出如此驚世駭俗的治世之策。
毫不夸張地說,眼前這個少年,就算棄武從官置身廟堂,也定能成為千古名相,名留青史。
他甚至從凌川的身上看到了讓大周帝國起死回生的那一抹希望。
凌川離開刺史府的時候,已經(jīng)是晚上。
之前已經(jīng)讓蒼蠅先回去了,畢竟現(xiàn)如今剛到云州,很多人都身兼數(shù)職事務(wù)繁多,凌川獨自走在大街上,腦海中盤算著未來的計劃。
忽然,頭頂傳來一道慵懶柔媚的聲音:“將軍似有重重心事,何不上樓小酌幾杯,暫解煩憂?”
凌川驀地回神,這才驚覺自己竟在沉思中信步走到了風(fēng)雪樓下。他抬頭望去,只見掌柜溫硯秋正斜倚在雕花窗邊,一襲衣裙襯得身姿如慵懶流水,眸中含笑,顧盼間自帶一段天然風(fēng)情。
凌川微微拱手一禮,“多謝掌柜美意。只是今日天色已晚,不便叨擾,改日再登門拜訪。”
溫硯秋輕輕一笑,聲音似裹著暖霧:“將軍何必見外?或許……奴家恰好能解將軍心頭之急呢?”
凌川聽出她話中有話,略一沉吟,便轉(zhuǎn)身步入了風(fēng)雪樓。
二樓雅室,溫硯秋已端坐于茶案前。案上一只小巧紅泥爐正溫著酒,空氣中彌漫的并非凜冽的狼血,而是昔日名動北境的十里香,那綿柔甘醇的香氣沁人心脾。
她款款起身,向凌川斂衽一禮:“謝將軍賞光,請坐!”
“掌柜客氣,得蒙相邀,是凌某之幸?!绷璐ㄒ姥月渥爻幥飯?zhí)起一枚銀質(zhì)酒壺,為他斟滿一杯。
“比起狼血的剛猛霸道,奴家更愛這十里香的溫潤香軟……入口柔,意綿長?!彼p聲細(xì)語,似在說酒,又不止于酒。
凌川點頭,“若說狼血是沙場沖鋒的悍將,那十里香便是江南煙雨中的佳人,各有風(fēng)致?!?/p>
“凌某一介莽夫,自是更慣飲狼血的烈性!”他坦然一笑。
溫硯秋聞言,眼波流轉(zhuǎn),身子微微前傾,唇角噙著一抹玩味的笑:“莽夫?奴家瞧著可不像,將軍這般俊朗公子,縱是豪飲烈酒時,怕也另有一番風(fēng)流韻態(tài)呢!”她聲音壓低幾分,帶著些許氣音,笑聲如羽毛拂過心尖。
凌川輕咳一聲,略顯局促地舉杯抿了一口,借以掩飾瞬間的失態(tài)。
溫硯秋見他如此,不禁以袖掩唇,輕笑出聲,眼波愈發(fā)瀲滟動人。
“卻不知……奴家這杯溫香軟玉,能否略解將軍眉間愁緒?”她聲音柔糯如酒香,不僅醉人,更帶著幾分撩人心弦的意味。那雙眸子更是盈盈脈脈,顧盼間似有無限情意暗藏,欲語還休。
凌川穩(wěn)了穩(wěn)心神,淡然一笑:“掌柜何以斷定我必有煩憂?”
溫硯秋莞爾,纖指輕撫杯沿:“奴家不僅知將軍有煩憂,還大抵猜得到所憂何事。甚至……”她頓了頓,眼睫微抬,目光直抵凌川眼底,“或許還能為將軍分憂解難。”
“哦?”凌川挑眉,顯出幾分興致,“愿聞其詳!”
“將軍可是想效仿云嵐縣的成功,在云州也將釀酒、紡織之事做起來?如今初來乍到,百事待興——場地、原料、人手,樁樁件件,都需費心?!彼齑捷p啟,不疾不徐地道來,仿佛只是閑話家常。
凌川心中微震,面色卻不改。風(fēng)雪樓對他的了解,顯然比表面更深。
他并未否認(rèn):“掌柜所言不差,此事確是我當(dāng)下急務(wù)?!?/p>
“若將軍不棄,奴家或可略盡綿力!”溫硯秋凝視著他,笑意依舊淺淺淡淡,卻似有深意。
凌川并未立刻應(yīng)承,反而問道:“恕凌某直言,我與風(fēng)雪樓素?zé)o深交,與掌柜也不過第二面之緣。掌柜如此熱心,凌某感激,但也深知世上從無憑空落下的機緣。不知掌柜……有何條件?”
溫硯秋臉上未見絲毫慍色,笑容反而深了些許,她輕輕搖頭,語調(diào)帶著幾分嗔意:“莫非在將軍心中,奴家便是那般眼中唯有利害算計之人?”
凌川歉然一笑:“掌柜勿怪!凌某并非此意,只是習(xí)慣將話擺在明處,彼此安心?!?/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