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嬈說了一句‘沒錢’。

　　聲音不大不小。

　　蔡老頭他們離得遠聽不清，然，蕭嬈位置就在窗戶，躺在屋里炕上的蔡有金，卻聽得明明白白。

　　他充滿血絲的眼睛，瞬間瞪大了。

　　“唉，都是鄉里鄉親的，都這個時候了，提什么錢啊？有金嫂子，藥你拿著吧，錢……就算了！”

　　小徐大夫輕嘆一聲，直接把藥塞到蕭嬈手里，似乎怕她拒絕，轉身就走。

　　走了一步，他又停下。

　　“嫂子，有金哥已經，已經是這個情況了，蔡叔和蔡嬸子他們，他們……你也看見了，不見得多靠得住。”

　　“你還有招睇她們，要多替孩子想想，早做些打算吧。”

　　他唏噓著，搖頭離開了。

　　原本烏泱泱擠滿人的大院里，轉瞬間寂靜下來。

　　就剩下蔡家人和……

　　咳咳，趴門口看熱門的村民們。

　　“看什么看？都走！”

　　蔡老婆子臉色陰沉得跟要死人似的，她大步上前，狠狠把門關上。

　　‘呯！’

　　村民們面對著兩扇緊閉的大門，訕不搭地對望。

　　“切，敢做就別怕看，跟我們發什么火？”

　　“人家要死兒子，心情不好唄。”

　　“嘖嘖嘖~”

　　“行了，別說風涼話了。”

　　村民們你一言，我一語地走遠。

　　院里，蔡老頭沉著臉轉身回屋。

　　蔡老二和蔡老三一語不發，縮頭搭肩地溜走。

　　蕭嬈看著空蕩蕩的院子，唇邊勾出抹愜意的笑，隨后，垂頭進了屋。

　　她把小徐大夫給的藥包打開，從里面拿出白色的止疼片，“她爹，你難受不？要，要是難受，就把藥吃了吧！”

　　說完，她拿過水杯上前，小心翼翼地把藥喂給蔡有金。

　　動作很溫柔。

　　很體貼。

　　一點都沒弄疼他。

　　蔡有金能看見她眼角的淚水。

　　那真是‘滴滴噠噠’的往下掉啊。

　　他真心孝順的爹娘，手把手拉扯大的弟弟，疼得跟眼珠子似的妹妹，在他有難的時候，眼睜睜看著他等死，但，但……

　　他從來沒放在心里的媳婦兒卻，卻……

　　“娘，你剛才讓我煮雞蛋，我，我怕雞蛋太噎了，爹這情況吃不下去，就打了雞蛋羹，你喂爹吃點吧！”

　　外間，招睇端著碗，紅著眼眶走進來。

　　“娘，我和盼睇燒火了，你給爹擦擦吧。”

　　萊睇和盼睇艱難地端著盆熱水進來。

　　兩人的小臉兒都慘白著，眼淚止不住地流。

　　【嗚！她們什么時候跑廚房去了？我怎么沒注意到？】

　　9527嚇了一跳。

　　蕭嬈沒好氣地白了她一眼，【你看熱鬧看得都入魔了，剛剛恨不得扎蔡有金腦袋里，看他一對N，你還有什么精神注意別的！】

　　【嘿嘿，我覺得有意思嘛。】

　　9527訕笑，臉兒紅紅。

　　蕭嬈寵溺橫她，隨后，伸手接過蛋羹看了眼。

　　分量很是不少。

　　她挑了挑眉。

　　“我把奶給小姑換的八個雞蛋全都做了，奶，奶看見了，就是瞪了我幾眼，也沒說什么。”招睇恨恨地說。

　　“嗯，我們用了好多柴火，奶也沒訓我們。”

　　盼睇小聲說。

　　“哼，她虧著心了，當然不敢說。”

　　萊睇冷聲。

　　小臉繃得死緊。

　　三個孩子心里都有情緒。

　　她們居然還認蔡有金這個爹，也是真心真意地怨蔡家不愿意救他。

　　蕭嬈：【……】

　　她抹了把汗。

　　心情慶幸沒看輕蔡有金，‘處理’他的事情做得利索，仇恨也都拉到蔡家人身上了，要不然……

　　萬一她忽視些，做得粗疏，孩子們有恨無處發，甚至，被看出是她干掉蔡有金的。

　　【這玩意多險啊！】

　　三個‘睇兒’，尤其是萊睇，智商絕對不低啊。

　　蕭嬈嘆著氣，把三個‘睇兒’攏到身邊，“……娘這幾天，要好好照顧你爹，也怕你們睡覺不老實，不小心碰你們爹哪兒。”

　　“這幾天，你們去小姑姑屋里睡吧。”

　　免得看著親爹死，這過程多少殘忍了點。

　　“小姑姑能樂意嗎？”

　　招睇茫然。

　　“她不樂意也得樂意。”

　　蕭嬈冷笑，隨后，帶著三個‘睇兒’，直接進了堂屋，連話都沒說，直接把蔡寶珠‘叉’出來，扔進正屋蔡老婆子懷里。

　　那娘倆滿面怒色，但……

　　居然沒說什么。

　　老老實實認了。

　　蕭嬈把三個‘睇兒’的行李搬過去，將她們安頓好了，又把那雞蛋羹分了大半給她們，這才回屋，‘照顧’蔡有金。

　　是真照顧。

　　又喂飯，又擦身，按時給他吃藥，守在他床邊，半宿半宿地不合眼。

　　她也勸他，好話說盡。

　　真真是盡到了妻子能盡的所有責任。

　　蔡有金看她的眼神，漸漸發生了變化。

　　內疚、痛苦、自責、不舍、悔恨……

　　各種復雜情緒交加。

　　蕭嬈跟沒看見似的，依然自做自的，她也不下地了，天天變著花樣給蔡有金做好吃的，把蔡老婆子廚房那點好東西，全給包圓了。

　　當然，蔡有金身上難受，他基本上什么都吃不進去，好東西全進了三個‘睇兒’的口。

　　三個孩子也時常圍在蔡有金床前盡孝。

　　他被老婆孩子包圍著。

　　至于蔡家人：……

　　大概是心虛，明明同住一個院子里，卻一次都沒出現過。

　　包括蔡有金最疼愛的‘小福寶’，她都不來見大哥最后一面。

　　時間飛快流逝，轉眼四天過去了。

　　蔡有金感覺到自己的身體情況，越來越差，醒著時間越來越少。

　　他把孩子們哄出去，將老婆叫到炕邊。

　　“她爹，你哪不舒坦啊？是不是又疼了，我給你拿藥！”

　　蕭嬈眸光微亮，面上擔憂地詢問。

　　“大嬈，你，你把門和窗戶都關上，然后，然后你把地上，沿著門縫那算，右排的第三塊磚摳起來，那里有個油紙包，你，你打開……”

　　蔡有金虛弱吩咐。

　　蕭嬈暗下挑眉，勾唇一笑，隨后，做出不解模樣，按照他的吩咐做了。

　　“這是什么？”

　　她真的找到了油紙包，伸手惦了惦，直接打開。

　　不出她的意料，里面是一疊錢。

　　“她爹？”

　　蕭嬈‘驚’聲。

　　“你，你數數，這里面有一百六十七塊錢，是，是我這些年攢的私房，我現在不，不行了，留給你和招睇她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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