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將下巴抵在姜茶的頸窩。
這段時間,天氣一天比一天暖和,姜茶早就脫掉了高領(lǐng)毛衣,換成了小V領(lǐng)的衣服。
霍競川的鼻尖抵著她的耳后,溫?zé)岬臍庀姙⒃谒牟弊由厦妗?/p>
濕濕的,熱熱的,癢癢的。
姜茶的那一塊皮膚有些敏感,她縮了縮脖子。
“你能不能站好,咱們倆好好說話?”
“不要。”
霍競川繼續(xù)把腦袋埋在她的頸窩,“你今天要是不給我一個準(zhǔn)話,我就只能這么跟你說話。”
每一次都躲,把他吊得七上八下的,一顆心跟貓抓似的。
他現(xiàn)在,連姓張的人,都聽不得。
每次聽見這個姓,心臟就突突地跳。
“我踹了他,跟你在一塊兒?這要是傳出去,別人會怎么說我?”
“那我怎么辦?”
霍競川一屁股坐在輪椅上,像一只被主人丟棄的大修狗,可憐得不像話。
“茶茶,你就當(dāng)可憐可憐我,不行嗎?”
姜茶覺得,她確實需要跟霍競川好好地談一談。
“霍競川,如果以后,你還會發(fā)生比之前更加嚴(yán)重的事情,你會不會再一次推開我呢?”
“如果我沒有把握治好你,如果你沒有察覺到自己的雙腿,正在一天一天地康復(fù),你還會跟我說這樣的話嗎?”
“其實,我是一個很膽小的人,我聽不得你把我推開的話,也承受不起再一次被你推開的那種感覺。”
離開家屬院的那兩月,究竟是怎么過來的。
姜茶到現(xiàn)在,都不敢去回想。
“霍競川,我想要的,是一個不論發(fā)生什么事情,都能堅定不移,和我攜手并進(jìn)的愛人,你真的可以做到嗎?”
霍競川張了張口,發(fā)現(xiàn)找不回自己的聲音。
他確實做不到。
在知道他的腿,再也沒有治愈希望的時候,他就在思考著,要怎么把姜茶推開。
季知栩勸過他。
老霍也勸過他。
可他執(zhí)意要把自認(rèn)為對姜茶好的行為,強(qiáng)加到姜茶的頭上,從來都沒有問過她的想法。
“你確定,張可達(dá)能做到嗎?”
他的聲音,像是從遙遠(yuǎn)的天際飄來,輕飄飄的,干巴巴的,有一點兒不太真實。
姜茶避開了他的目光。
“這,是我和達(dá)達(dá)的事兒。”
姜茶說的這個問題,霍競川想了好幾天。
越想越覺得,這是世界上最難的一道題。
霍競川這兩天,已經(jīng)到了半夜睡在床上,都要扇自己兩巴掌的程度。
姜茶卻好像沒事人一樣,每天照常做飯,洗衣服,給霍競川針灸,熬藥,陪著他做康復(fù)練習(xí),空閑的時候,繼續(xù)看書。
霍競川一點兒都沒辦法淡定。
他的視線黏在了姜茶的身上。
白天,家里頭只有他們兩個人在,幾乎是姜茶走到哪兒,霍競川的視線就轉(zhuǎn)到哪兒。
他們的生活好像沒有什么不一樣,但又好像什么都不一樣。
最讓霍競川不安的是,他發(fā)現(xiàn),姜茶好像真的只把他當(dāng)哥哥了。
姜茶拿著雞毛撣子,掃書架上面的灰塵。
整整二十五分鐘,她的視線,一下都沒有落到他的身上過。
“茶茶,你在家嗎?”
姜茶聽見了何美珊的聲音。
她放下了手里的雞毛撣子。
“我在呢的,何阿姨,有什么事兒嗎?”
大門的是開著的,何美珊確認(rèn)姜茶在家,才進(jìn)門來找她說事兒。
“每年的四月份,咱們春城部隊都會組織一次愛心活動,家屬院的人打配合,我本來跟你媽商量好了,她也參加,沒想到她突然出了這個事兒……”
何美珊沒再細(xì)說,而是拍了拍姜茶的手。
“我尋思著,你的醫(yī)術(shù)挺好,今年我們要去的,是人民公社辦的幸福院,里面都是些沒有自理能力,沒有生活能力,沒有人照顧的孤寡老人,你去了,正好給那些老人們做做檢查。”
“你的意思是啥?你給我個準(zhǔn)話,你要是去,就剛好能頂你媽的名額,你要是不去,那我就把名字劃掉了。”
去的人,都是有定量的,畢竟是集體坐車過去。
確定好人數(shù),才能定好車輛,午飯之類的瑣事,也需要一個確切的名目。
姜茶終于看了霍競川一眼。
時機(jī)到了。
姜茶點頭,“去啊,這是好事兒,我當(dāng)然要去了。”
“行,那我就把你媽的名字改成你的,名額不變啊!”
“可以,麻煩何阿姨了!”
“這有什么麻煩的?是我們麻煩你才對。”
何美珊說完了事兒也沒多留。
自打霍師長和葉素容被下放,她每次看見霍家這幾個孩子,心里頭都有一種說不出的難受。
第二天一早,姜茶早早地給霍競川做了治療,又把他在家里的飯菜準(zhǔn)備好,才掐著點兒,坐上了去春城幸福院的軍用客車。
幸福院是國家專門為了照顧失獨老人設(shè)立的生活保障點。
是這兩年才推出來的新政策。
因為是剛剛才推行出來的新政,有許多設(shè)施都不完善。
每年入伍的新兵,都會被安排一次這樣的任務(wù)。
給老人洗澡,理發(fā),修剪指甲,修理壞掉的家具,做飯等等。
有許多老人腿腳不便,姜茶特意提前準(zhǔn)備了許多膏藥,還隨身帶了針包,方便給這些老人及時治療。
忙碌的時候,她其實沒空多想。
一旦閑下來,她就會不由自主地記掛著家里的霍競川。
也不知道他一個人在家怎么樣了?
其實,霍競川并不在家。
姜茶一走,季知栩就把他也給推走了。
打著帶他去醫(yī)院復(fù)診的旗號,霍競川被他拖進(jìn)了軍區(qū)醫(yī)院。
他們一走,家里面就徹底沒了人。
“你說,他們會挑在今天動手嗎?”
霍競川一個在部隊里掛職的人,比誰都要淡定,可把季知栩一個心理醫(yī)生給急壞了。
“會的,過了今天,他們可就沒機(jī)會了。”
這一招甕中捉鱉,霍競川還出了不少主意呢,只可惜,他的腿還沒好,沒辦法親自參與這場行動。
季知栩撞了撞他的肩膀。
“你跟茶茶妹妹……怎么樣了?”
霍競川一下子就喪了氣。
“我覺得,我真的沒機(jī)會了。”
“怎么可能?只要茶茶妹妹喜歡你,一切皆有可能。”
霍競川無奈地看著季知栩。
“首先,她有對象了,其次……”
霍競川嘆了口氣:“我好像,真的把她傷著了。”
小姑娘剛來季家的時候,膽子就小。
吃飯不敢夾菜,說話不敢大聲,不論做什么,都害怕麻煩他們。
是他們?nèi)遥R心協(xié)力,把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小姑娘慢慢地養(yǎng)成了現(xiàn)在這樣,有話就說,想做什么就做的性子。
在姜茶的心里,最在意的,就是葉姨的想法,旁人的眼光。
她好不容易說服了自己,過了心里的那個坎兒,對他露出了示好的苗頭。
單是那么一丁點兒的火苗,竟然被他親手給掐滅了。
“你說我當(dāng)時是不是腦子有包?”
季知栩白了他一眼,“你現(xiàn)在才發(fā)現(xiàn)?是不是有點兒太晚了?”
霍競川幽幽地看著他。
“首先,你是一個心理醫(yī)生,第二,你是我最好的朋友,第三,你為什么不能安慰一下我?”
季知栩把插在白大褂口袋里的筆抽出來,放在手上把玩。
“茶茶妹妹都跟你說什么了?把你打擊成這樣?”
“她問我,如果再發(fā)生這樣的事情,我是不是還會毫不猶豫地推開她?”
季知栩:“……”
他把鋼筆往桌上一放,“要不,我再給你物色兩個姑娘吧,我有個遠(yuǎn)房表妹,雖然長得不如茶茶好看,但是吧,整體條件還不錯!”
“閉嘴吧你!”
就知道問他不靠譜。
但凡季知栩是個靠譜的人,也不至于這么些年了,身邊連個姑娘都沒有。
姜茶今天回來的晚。
她跟著大部隊到家的時候,霍競川、霍競野和吳小草都已經(jīng)在家了。
晚飯是霍競川指揮霍競野做的,吳小草打下手。
洗菜切菜,吳小草都做得有條不紊。
但是起鍋炒菜,霍競野干得手忙腳亂。
他自己做不好,還一口一個吳小草太小了,用火不安全。
他不知道的是,在吳小草看來,霍競野用火,比她用火,更危險。
哪個好人家炒個菜,灶臺邊上的菜渣比鍋里的還多?
眼看著半鍋大白菜被霍競野炒得只剩了一半。
吳小草實在是忍無可忍。
“要不,還是我來吧!”
其實,她之前在吳家的時候,也沒少做飯。
吳小草人還沒有灶臺高的時候,就已經(jīng)會煮疙瘩湯了。
雖然沒有她吃的份兒。
但是,聞著味道,都覺得好吃。
“二哥,您再這么炒下去,咱們今天晚上,都得吃盤子了!”
霍競野覺得,吳小草說得有道理。
“那我?guī)湍銦鸢桑 ?/p>
做飯霍競野不行,燒火他在行啊!
姜茶到家的時候,菜已經(jīng)端上了桌。
霍競川在霍霆坤的書房。
這里有被翻動過的痕跡。
姜茶先到的書房,霍競川輕聲道:“魚已入網(wǎng)。”
姜茶的心,放下了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