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早朝之后,姜家大舅便奉命來到慈安宮,拜見太后。
太后將他請進殿內,先是將自己想要工匠打制的東西圖紙遞給姜家大舅,然后裝作無意間提起了靜初。
“前兩日侯府老太君進宮,曾與哀家提及靜初上侯府族譜之事。
既然靜初現在身世已經大白,知道了自己的生身父母,為何還姓白?”
姜家大舅沉聲道:“回太后娘娘的話,靜初雖說是微臣外甥女,但還未能認祖歸宗,所以暫時還未改姓。”
“你們不知道她父親姓甚名誰?”
“此事只有家父一人知道,他走得匆忙,未來得及交代。”
太后惋惜輕嘆:“真是荒唐,靜初母親好歹也是你鑄劍山莊大小姐,你們這兄長是怎么當的?”
姜家大舅羞愧道:“當初小妹任性,結識了靜初父親,家父十分反對,小妹負氣離開了山莊。家父始終耿耿于懷,因此不許我們提及此事。”
“老莊主如此反對,看來的確不是門當戶對。對方莫非是貧寒門第?”
姜家大舅羞于說出真相,擔心太后會因為靜初現在外室私生女兒的身份而看不起她。
只能敷衍道:“對方家世極好,非富即貴。只是家父立志歸隱,不愿與官家結親。”
這話令太后心中又是一動:“靜初也曾與哀家說過,她兒時有個襁褓,乃是麒麟紋樣,可見對方家世不尋常。”
姜家大舅不明白太后為何突然如此掛心靜初的身世。
點頭道:“是的。當初家父為救靜初性命,李代桃僵,可帶回府上的襁褓并非尋常之物。”
“什么樣子?”
“大紅錦緞繡麒麟紋,如意祥云勾邊,白布做里襯。”
太后頓時一怔,竟然與自己賞賜給皇后和良貴妃的一模一樣。
再問幾句,姜家大舅一概全然不知。
便只能揮揮手,命他退了下去。
太多的巧合,令太后心里愈加生疑。
莫非,靜初的襁褓真是從宮里流出去的?
或許,就是自己當年賞賜給皇后與良貴妃的?
這個原本也不值得追究。
可靜初與先帝容貌的相似,令太后覺得,此事絕對不簡單。
她得繼續過問。
大年初五迎財神。
皇后與良貴妃帶著宮里諸位妃嬪前來給太后請安,一起敬奉財神。
太后屏退其他妃嬪,留了皇后與良貴妃在跟前。
閑話幾句之后,太后狀似漫不經心地道:“那日侯府老太君進宮,想著向哀家求一樣皇子們幼時用過的包被,替宴世子與靜初求個吉兆。
可是猶豫半晌,都沒好意思開口,臨走的時候,與哀家提了一句。
哀家見她抱孫心切,就一口答應了。可不知道,你們是否還留著呢。”
皇后不假思索:“既然老太君張口,臣妾焉有不答應之理?可這東西,臣妾也記不太準了。要容妾身回去之后,問問下面宮人。”
太后點頭:“那日哀家見靜初很是喜歡那個麒麟紋繡樣。若是有這個最好,正合麒麟送子的祥瑞寓意。”
良貴妃也一口應下:“您若是說別的,妾身或許不記得,這麒麟包被,乃是太后您賞賜之物,妾身好像還真留著呢。”
太后裝作恍然:“你這么一說,哀家記起來了,當初哀家命針工局做了一對兒一模一樣的麒麟包被,送去皇帝的潛邸。皇后手里,應該還有一個吧?”
皇后一怔,她也記得,當初有孕之時,太后賞賜的襁褓。
可當她生產完之后,從未見太子用過。
她還特意問過當時伺候她的吳嬤嬤,吳嬤嬤說是她生產那日,襁褓不小心沾染了不少的血漬,壓根洗不干凈。只能丟到一旁了。
當時她信以為真,后來就再也沒有問過。
今日太后問起,令她冷不丁地心里一驚。
吳嬤嬤分明是在撒謊,襁褓怕是當時將公主送出太子府的時候,一并帶了出去。
現在讓自己去哪里找一個一模一樣的來?
皇后努力不動聲色,敷衍道:“臣妾還真沒有良貴妃記性好。
只記得,當初太子搬去太子府的時候,好像吳嬤嬤將許多太子兒時所用的東西也一并命人搬了過去。現在估計擱在太子府呢。”
太后見她回答得從容,毫無懷疑,只是笑著道:“若是那個襁褓也能找到就好了。正好池宴清他們兄弟二人房里一房一個,咱也不偏不倚。”
皇后頓時放下心來:“母后考慮得很是周到。那良貴妃手里的便直接送給靜初吧。
臣妾回頭與太子說一聲,找到之后送給一依,正好兩全其美。”
二人的回答,全都無可挑剔。
太后覺得,許是自己想歪了。
莫非,靜初真是先帝或者皇帝的私生女兒?
當初先帝勤于政務,經常出宮體恤民情,自己守好作為一宮之主的本分,從未過問過先帝微服之事。
可先帝后來幾年因為操勞過度,龍體欠安,就連六宮粉黛也常年冷落。
而且按照年歲來講,靜初是皇帝骨肉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但他當時身為太子,若是瞧上了誰,直接接進太子府,自己與皇后都斷然沒有攔著的道理。
女方也好歹是功臣之后,何至于將人偷偷摸摸地養在外面,就連有了骨血也不肯給人家個名分。
當然,還有一種可能,就是幾年前被皇帝囚禁于紅葉山莊的安王,太子的三皇叔……
太后一時間將所有的可能全都想了一遍。
稍晚一些,良貴妃返回自己宮殿,立即命人翻找,果真尋到了一只大紅色麒麟包被。
她拿著襁褓沉思半晌,想起那日白靜初的話,還有太后今日刻意提及的說辭,愈加疑惑。
叫過身邊宮女前來:“你幫我前往針工局,向著管事嬤嬤打聽一件事情。還有,叫人留心白靜初回宮時間,立即到我這里回稟。”
宮女領命而去。
晚間,靜初返回慈安宮,在半路遇到了良貴妃。
她上前向著良貴妃行禮請安,良貴妃笑著命身后宮女將手里的大紅襁褓遞給靜初:
“正好要去太后娘娘跟前送東西,見到你交給你也是一樣,省得我再跑一趟,攪擾她老人家。”
“這是什么?”靜初有些疑惑。
良貴妃道:“那日太后娘娘見你很喜歡這個麒麟繡樣,特意讓我將這個嬰兒襁褓找出來送你,你看看是否喜歡?”
靜初“噗嗤”一笑:“我要這個有什么用處?”
“這就與百子被一樣,有多福多壽,多子多孫的寓意。太后娘娘盼著你與宴世子早生貴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