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行舟只覺得一股火從心底郁結，幾乎要把自己吞沒，他死死盯著秦招月企圖在她眼中找到一絲恐懼，一絲后怕，或者說，哪怕一絲絲，悔恨。

然而都沒有，她就那樣平靜地看著顧行舟，像在看一個瘋子。

“秦招月，我告訴你，你樁樁件件都犯了七出，別以為我不敢……”

“那就休了我。”

秦招月干脆利落地打斷了顧行舟的話頭，看著他眼底甚至有些笑意。

“不敢說嗎，那我幫你說了。”

“說你顧大將軍如何立下赫赫戰功，如何靠著一己之力，肩挑顧家東山再起，又是如何被我這么一個家道中落的庶女拖累，害得你在官場上如今都沒有一個能耐的岳家助力！”

秦招月抬眼看著顧行舟，疲倦的眼神里難得有了一絲歇斯底里的瘋狂。

“顧行舟，你這些年盤算的，不就是怎么體體面面地拋棄我這個糟糠妻，再另覓高枝嗎？”

“你胡說！”

顧行舟著急地打斷了秦招月的話頭，然而卻是連秦招月的眼神都不敢對視。

“你少在這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我從未……”

“從未什么？”

秦招月看著顧行舟，“是從未想過休棄我，還是從未想過再娶一個于你仕途有助益的高門貴女？這兩者，區別可大著呢！”

顧行舟死死盯著秦招月，在她冷漠的眼神里，那點脆弱的神經終于徹底斷裂。

他忽地一把箍住秦招月的脖頸，幾乎把她整個人從被窩里提起來。

驚得素心不由大喊：“主君！”

然而顧行舟卻徹底紅了眼，他瞪著秦招月，看著她蒼白的小臉，在他手下漸漸漲紅，嘴角勾起殘忍的笑意。

“到底是誰要攀高枝啊？秦招月，整個燕京城的人都看見你被別的男人抱著從酒樓出來，你讓我這個丈夫把臉往哪擱啊？！”

他盯著秦招月，因為情緒太過激動，眼圈猩紅一片，猶如羅剎鬼一般。

“我早就看出來你們不對勁了！鎮國公府壽宴，當著我的面，跟別的男人拉拉扯扯，還有南風說，你去個后院的功夫，就要勾引男人，秦招月你怎么那么下賤呢？！”

秦招月被他死死掐住脖子，呼吸上不來，然而字字句句猶如冰錐盡數刺進了她的心臟，她看著顧行舟，滿眼不敢置信。

她曾以為她看透了顧行舟的首鼠兩端，既要又要，以為她明白了顧行舟的自視甚高，怨天尤人，左不過年少一場清夢，錯把過客當良人。

可她怎么也沒想到，在顧行舟眼底，竟把她當成這樣的人？！

“顧行舟……”

秦招月一字一頓，因為顧行舟掐得太緊，她呼吸不暢，連吐字都磕磕巴巴。

“在你眼里，我就是……這樣不知廉恥，水性楊花的女人？”

顧行舟冷眼盯著她，語氣竟有些理所當然：“難道不是嗎？”

“你們秦家滿門恃才傲物，仗著有幾分才學，祖上蔭庇，哪個不是眼高于頂？你敢說，當初挑我成婚，不過是因為你庶女出身，知道京中高門多半看不上你，寧當雞頭不當鳳尾，才選了我這么一個罪臣之后！”

“不過是進了我顧家能夠作威作福，希望整個顧家上下都能順著你，捧著你，你真當我不知道你那點心思？！”

秦招月怔怔地盯著顧行舟，一瞬間陌生地她似乎從來不認識眼前人一般。

“我知道，你才華雖不比你大姐姐，但秦相在學堂時就動不動夸贊你聰慧機敏，跟你那幾個哥哥弟弟，變著法地說你有謀略，不就是為了敲打我嗎？”

“呵呵，謀略？再加上你這副相貌，以為我看不出來整個秦家上下都覺得我配不上你，明里暗里夸你多好多好，不就是想讓我自慚形穢？！”

顧行舟越說越激動，像是要把這些年所有的委屈一股腦都傾吐出來一般。

“還在秦家的時候，我心里就攢著一股勁，我一定要證明給所有人看，我要讓你們秦家人看清楚，從來只有天下女子求著嫁給我，沒有我顧行舟配不上別人的說法！”

“我奮力讀書，拼盡全力考上進士，換來的是什么？是人人都說，我命好被秦家二小姐看上，得了一個好岳丈，人人都在恭喜我命好，誰在乎我付出了多少努力才有了今日？”

他激動地用手指戳著胸口，說到動情處，眼淚都橫溢了出來。

“你知道從我入職，被多少人戳脊梁骨嗎？他們一邊說羨慕我有一個好岳丈，一邊背地里排擠我，什么臟活苦活，永遠都是我來干，明明是京官，卻被外派了一年又一年！”

“而這一切，都是你們秦家帶來的！”

秦招月一瞬間只覺得荒唐地可笑，她艱難地呼吸間，一字一頓地反駁。

“顧行舟，當初……是你自己說，不怕吃苦，外派皆是……歷練……你會證明給所有人看，你并非庸庸碌碌之輩……”

“不然我怎么說？！”

顧行舟暴怒地打斷秦招月地話頭：“你爹貪戀虛名，又要讓吹捧他是好岳丈，卻又不愿意給我實打實的好處！”

“他是一品太子少傅，當今帝師，結果呢，我作為他的女婿，還不是要從小小京官做起！他若是當真有心，隨意給我安插一個三品四品，難不成還有人敢反駁他？”

秦招月閉了閉眼，一股說不出的厭惡和絕望的情緒纏繞上心頭。

“無可救藥……”

話音剛落，她就被抓住脖頸猛烈搖晃，單薄的身子宛如一個破布娃娃，下一刻就要被顧行舟撕扯的粉碎。

“主君主君，夫人身受重傷，你不能這么對她啊！”

素心又想撲上來阻攔，然而還未靠近，就被顧行舟當胸一腳，竟是直接從床榻踹到了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