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著兩人遞來的視線，沈聿有些不自然地別開視線。
“明日鎮國公府原是要上青鋒山拜祭，祖母也要一道前去，路上會有府醫隨行，若是同行，也可互相照料。”
秦招月垂著頭，斂去唇邊笑意，再抬頭時正迎上慕容南音的目光。
“我依稀記著，姐姐與我說的地方似乎就是青鋒山？”
秦招月微微頷首。
沈聿不著痕跡地松了一口氣，“既是這般，若是公主和秦姐姐愿意，我現在就可以出去安排車馬。”
慕容南音眼珠子一轉，也坐在秦招月身邊。
“姐姐，我覺得這建議不錯，他們鎮國公府的車馬都是頂好的，又寬敞，布置的也舒服，駕馬的也多是戰場上退伍的老兵，遠比別的馬夫有分寸。”
“你傷勢這般嚴重，再去馬車上顛簸，若是又磕了碰了，傷口裂開，那就得不償失了！”
秦招月微微側臉，似是有些為難的模樣，猶豫著道：“主要是顧言還在家中，明日若是跟著國公府的馬車去接他，未免有些太過招搖……”
“這有何難？！”
慕容南音大手一揮，轉頭朝著東棠招呼，“東棠，你帶幾個人走一趟顧家，就說我的意思，聽聞顧家小郎伶俐，明日一起踏青，先帶他到我身邊瞧瞧。”
東棠當即領命去了，秦招月垂眸道謝的時候，斂去了眼底一絲笑意。
慕容南音像是這才反應過來，轉頭朝著沈聿道，“對了，你們明日要去拜祭誰？青鋒山，我怎么記著之前聽誰說了一嘴，鎮國公府的祖墳不是在南陵……”
“公主！”
秦招月先一步打斷了慕容南音，握著她的手輕聲道，
“拜祭一事，也算是族中大事，世子身為小輩，有的事也不太好多嘴。”
慕容南音皺了皺眉，還想開口，卻在對上秦招月視線的時候，瞧見她微不可查地搖了搖頭。
她不是笨人，頓時反應過來，這件事大抵是鎮國公府的難言之隱，默契地沒有再問。
秦招月側眸看去，正瞧見沈聿抬眼瞧她，眼底滿是感激她出言解圍。
“那既是如此，我先出去安排車馬了。”
秦招月微微頷首，“勞煩世子了。”
沈聿摸了摸頭，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卻到底還是鼓起勇氣開口。
“秦姐姐你……不用叫我世子，叫我沈聿就好，咱們不必……那么生分。”
秦招月微頓，紅唇微起一時間不知怎么接話。
倒是慕容南音在一旁立刻接話，“對呀對呀，方才我也說了，別老公主公主的，叫我南音，不比那公主好聽多了？！”
秦招月有些為難，“我知曉二位都是性情中人，待招月也是真心，只是咱們不計較那些細節，但在外人眼里一不小心就成了口誅筆伐的文章，到底還是謹小慎微些好。”
沈聿一頓，抿了抿唇，到底沒接話。
反倒是慕容南音一把攥著秦招月的手，笑嘻嘻地開口，“那，那外人跟前不叫唄，私下咱們叫！好姐姐，以后咱們聊天可不許公主公主的，怪讓人傷心的！”
她一邊撒嬌，一邊往秦招月懷里鉆，逗得秦招月有些無奈，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她的頭發。
“好，南音。”
秦招月原是嬌媚明艷的長相，只是在顧府磋磨了幾年，性子也磨平了不少，生過孩子之后，為人母的溫柔和寬厚在她身上打上了烙印。
這樣垂眸，散著長發，撫摸著慕容南音的臉頰，散發著一股說不出的圣潔。
看得沈聿竟有一些恍神。
“聿兒，你怎么來了？”
江婉剛處理完臨時來的事務，正想進來跟秦招月講清楚情況，未曾想，一進來就瞧見了自己兒子木愣愣地站在一旁，盯著秦招月發呆。
心頭重重一跳，一股莫名的不安瞬間縈繞在她胸口。
沈聿有些慌亂地別開頭，悶頭就往門口走去。
“我先調度明日的車馬去。”
路過江婉的時候，卻被她一把攔住，他身形一僵，垂眸看向江婉，江婉卻并不看他，反笑著朝秦招月道。
“招月，唐御醫那邊，我已經讓人按方子去配藥，叫你那個丫鬟看著把藥煎好了，給你端過來，怎么喝何時喝，都以說明清楚，你到時候只要按時服用便是。”
秦招月忙直起身子，低頭道歉。
江婉虛虛扶了一把：“今次你立了大功，我聽公主還有現場兵士交代，幸虧你機敏，又有大義，為了救公主豁出性命，不然只怕當真是……”
她話未說完，又嘆了一口氣，“若不是有你，只怕此事一個弄不好，就是尸橫遍野，生靈涂炭。”
幾人聽出了她的言外之意，一時間沉默不語。
尤其慕容南音，臉上滿是懊惱。
“我代鎮國公府，和寧朝姜國百姓，拜謝你大恩！”
江婉松開沈聿，退后兩步，竟是當真要對著秦招月行大禮。
“萬萬使不得！”
秦招月嚇了一跳，連忙伸手阻攔，只恨不得親自下床去攔人。
“世子你……還不快攔住國公夫人！”
沈聿一怔，伸手要去拉江婉，卻被她躲開了動作。
“不，這禮是你該受，也應當受著的！”
秦招月有些急了，“夫人，這怎么敢當？我與公主也算有些情誼，救她本就理所應當，再說今日不是公主，哪怕是個普通女子，我也不能瞧著她眼睜睜在我跟前出事！”
江婉卻怎么勸都不聽，硬是在三人眼皮子底下，朝著秦招月行了一個大禮。
秦招月被這一出弄得沒法子，只能硬撐著爬下床，想要給江婉還禮。
然而一條腿剛下來，就渾身發軟，整個人直直地往前栽去！
還是慕容南音眼疾手快拽了她一把，配合著后頭趕上來的江婉，一起把秦招月扶上了床。
沈聿站在后頭，伸出去的一只腳，又硬生生地收了回來。
“你這孩子，還沒恢復好，亂動什么？要是一個不小心，傷口又撕開了，那可如何是好？”
江婉看著秦招月的眼神，滿是心疼。
秦招月靠在慕容南音身側，因為這一下臉色白的更是驚人，卻還是努力朝著江婉點頭道謝。
“國公夫人大禮，招月小輩，如何敢當？”
江婉卻沒有立刻應聲，垂眸遲疑了一瞬，忽然開口。
“招月，有一樁事，可能要委屈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