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緒回籠，秦招月松開梳理好的流蘇，突然抬頭朝著慕容南音笑了笑。
“上次瞧見公主手臂似乎有些疹子，像是被蚊蟲叮咬的，正好我知道一個方子，專門防治蚊蟲，就自作主張配了藥材做成香囊。”
她拿出來一個芙蓉繡包遞到慕容南音跟前，有些不好意思：“好久不做這些針線活了，難免有些粗糙，還望公主不要嫌棄…”
“怎么會嫌棄，這也太好看了！”
慕容南音一把搶過秦招月手里的香囊，愛不釋手地來回撫摸。
“招月姐姐你心也太細了！我那宮殿離御花園太近，最近入了夏，那蚊蟲瘋了一般往我屋里鉆，我正愁不知道怎么對付呢！”
一邊說著，一邊已經配在了自己腰側，儼然是愛不釋手的架勢。
秦招月一時間有些恍惚。
她確實許久不做針線活，但剛出嫁那會，她針線手藝其實極好。
她小娘在她生命中留下的痕跡不多，唯獨一雙巧手，倒是跟她穿越前完全不一樣。
跟在小娘身邊，一起來京城的陪嫁丫鬟巧姐，蘇繡無出其右。
小娘還未瘋透那會，秦招月偶爾會去院子里瞧她。
她也不跟自己說話，一個人坐在桃花樹下，來來回回數花瓣。
巧姐看習慣了，也不去攔她，就搬著一把凳子，一邊跟秦招月說話，一邊繡各式各樣的繡花。
去得次數多了，秦招月看她技術實在好，也起了心思跟著學。
她上手極快，巧姐一點就透，不過一年功夫，就學會了雙面繡。
巧姐拿著那手帕來來回回轉著看，夸贊之聲不絕于耳：“小姐真聰明！這雙面繡，我當年跟著姨娘學了四五年才摸到門道，您才多少日子，就繡的這般好！”
秦招月小聲問道：“她…很會刺繡嗎？”
巧姐一怔，原本開朗的語調慢慢沉了下來，“若是不進京，姨娘大抵會進江南織造，成為江南最好的繡娘，我的蘇繡旁人都說好，可哪里比得上姨娘呢？”
她開了話匣子，絮絮叨叨地似乎想說很多關于小娘的事情，可能又不知道從哪里開頭，于是她又把求助的目光投向了面前的小女孩。
而秦招月卻越過她，看著后面盯著桃樹發呆的女人。
在巧姐期待的目光里，突然開口，“明年巧姐你就要二十二了，嫡母說她幫你相中了一個還算不錯的親事，若是再拖下去，只怕是更加不好找了。”
她轉頭跟巧姐對視，少女的眼里一派澄澈。
巧姐愣了愣，在短暫的沉默里找回了自己的聲音。
“多…多謝大夫人，但巧姐沒有出嫁的心思，也不想離開姨娘，不必再為奴婢費心了。”
秦招月點了點頭，站起身就要離開。
走到一半突然被巧姐喚住，“小姐！”
她停住腳步，回頭看到巧姐似是下了極大的決心。
“我自小在姨娘身邊長大，知道她是什么人，她性子好，也無甚心眼，只是小門小戶長大，貿然進京，很多東西她都不懂，才…才不小心犯了錯誤，可是這么多年過去，她如今這幅模樣，不會再對任何人造成威脅的，能不能…”
“巧姐！”
秦招月忽然出聲打斷她的話頭，朝著她笑了笑。
“忘了說了，日后我學業繁忙，約莫沒空來了，今日是最后一趟了。”
她走得干脆，甚而連巧姐最后的神情都沒看清。
但那時的秦招月清楚，她如今一切不過海市蜃樓，用手一拂開，便是空中樓閣。
她不敢更沒資格，去為院里那個小娘求一個原諒。
“沈聿你剛做什么去了，怎么現在才來？快瞧瞧這是剛剛招月姐姐幫我贏來的！”
慕容南音突然出聲，打斷了秦招月的思緒。
她一轉頭，正瞧見沈聿站在自己身后，那雙黑曜石一般的眼眸倒映出自己的模樣。
“有些公事耽誤了，不過已經處理好了？你們…還想去哪里瞧瞧嗎？”
他一雙眼定在秦招月身上，話問的是幾人，眼底卻全然是秦招月一人。
秦招月掃了一眼河堤，轉頭朝著慕容南音笑道：“公主想去哪里？我好久不來水燈節，哪里有熱鬧都不清楚了，倒要勞煩公主帶我好好逛逛了！”
這話正戳中慕容南音的心緒，當下一把拉著秦招月就往前頭跑。
“正好，我聽說這里這兩日來了一個變戲法的，手藝很是高明，咱們一起去湊湊熱鬧！”
秦招月被她一拽，奔跑的時候，寬袍長袖，紗裙翻飛，像是被一道清風帶起了壓抑多年的那點少女心事。
沈聿離得近，飄起的披帛飛過他的眼簾，迷亂了他一瞬間的心神。
等趕到變戲法的地方，里三層外三層擠滿了人。
慕容南音膽子大，拉著秦招月一手劈開人堆，硬生生擠到了最前面，把那戲臺子上所有的景色一覽無余。
秦招月下意識回頭看了一眼，發現因為圍觀的人實在是太多，竟是把那些侍衛全部擠在了后頭。
她心下一沉，拽住了慕容南音的手臂，“公主，咱們走得太快了，小世子還有你那些侍衛都在后頭，咱們還是不要跟他們離太遠吧！”
慕容南音正看得起勁，隨口敷衍道：“哎呀，沒事的，這里這么多人，能出什么事呀？咱們好不容易才擠進來，要是回過頭，要想再這么好的位置，那可就不能夠了！”
秦招月仍舊不放心，拉著慕容南音的手臂，語氣有些不安。
“但是水燈節魚龍混雜，不乏各種偷雞摸狗，咱們還是小心一些…”
話未說完，慕容南音就朝著她擠擠眼，笑嘻嘻開口道：“招月姐姐，我知道你再擔心什么，不過你放心，我自小跟著我阿哥學習武藝，比不上那些高手，保護咱們倆還是夠的，放心吧！”
秦招月還要再勸，但慕容南音已然轉頭跟著一群人吆喝起來，群情激昂，根本聽不清秦招月的聲音。
她只能咽下擔憂，祈禱著沈聿能帶著人趕緊趕過來。
然而下一刻，就看到班主笑著上場介紹道：“接下來，我們要表演的是壓軸大戲，大變活人！”
“只是這一出大戲，需要有人配合，哪位客人膽子大的，想要試一試？”
人群一時間熱鬧非凡，秦招月正瞧見沈聿已經帶著侍衛穿過人群，離她倆只有幾步的距離，忽然耳邊聽到一道聲音。
“那就邀請這位姑娘上場配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