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頭的素心已經有些焦急了，語氣不由地帶上了催促。
“一言為定！”
秦招月朝著李廷淮隔空一擊掌，轉身徑自走出來房間。
等人走遠，展年關上了門，看著李廷淮的眼神一時間有些猶豫。
李廷淮撫摸著玉佩沒有抬頭，“有話直說。”
展年這才摸著桌子，也不敢直視李廷淮。
“主子，你是不是有些太信任這位顧夫人了？”
他磕磕絆絆道：“雖然，雖然她確實是秦相的女兒，也也跟鎮國公府親近，可她到底是顧行舟的夫人，你又不是不知道顧行舟的身份……”
“咱們之前那次出事，不是全拜顧行舟所賜……”
嘟嘟囔囔半晌，到底是憋不住真心話，“您可別英明一世，被那美人計給……哎喲！”
話未說完，就被李廷淮抄起手邊枕頭砸了一個結實。
“合著在你眼里，你主子就是這般沒腦子，不中用的東西？”
展年摸著腦袋，忍不住嘀咕：“那……那不是那位顧夫人實在貌美……”
李廷淮白了他一眼，轉過頭看著手里的玉佩眼神驟然冷了下來。
“即便她不來找我，我也早晚會找上秦璋。”
月色把人影拉長，鋪滿了回去的道路。
素心匆匆幾步跟上秦招月的步伐，語氣還帶著說不出的緊張。
“夫人，咱們玉佩就這么交出去了，萬一他后面反悔了，豈不是……”
秦招月聲音在夜色里泛冰，“不會的。”
她勾了勾唇，“從他在馬車里主動與我示好，便是存了心思的，不然似他那般身份特殊之人，何必要去親近朝廷新貴的家眷，豈不是給自己徒惹麻煩？”
“可是，我只怕萬一……”
“噓！”
秦招月看著面前洞開了一條縫隙的房門，忽然停住了腳步。
她一側頭，看到素心一臉驚恐地張大嘴，結結巴巴地妄圖朝秦招月解釋，自己根本不知道為什么會是這樣的情況。
秦招月只停頓了一秒，沒有猶豫地抬手推開了房門。
月色傾瀉進房間的瞬間，顧行舟手里擦拭的刀鋒反射出耀目的光芒。
素心的呼吸都停了一瞬，抬頭看著秦招月的眼神帶著一絲說不出的慌亂。
“素心，去廚房瞧瞧晚間的藥熬制好了嗎？”
秦招月一邊朝著素心遞了一個眼神，一邊抬腿進了房間。
素心剛想應是，就聽顧行舟冷笑一聲。
“怎么，又要去搬救兵嗎？”
他抬眼看向秦招月，眼底是說不出的冷意，“那你怕是要落空了！”
“公主已經回了宮，鎮國公已經連夜帶著世子前往奉天營，剩下那幾個女眷……”
他語氣微妙地頓了頓，看著秦招月的眼神有些意味深長。
“圣上口諭，叫我們夫妻自己處理家中事務，想來鎮國公夫人并不是那起不通情理，不尊圣旨的刁蠻夫人哦？”
話里話外竟是威脅的意味。
素心有些害怕地看向秦招月，然而秦招月卻自顧自地解開外袍，轉頭朝著素心，又催促了一句。
“怎么還不去，不是說服藥的時辰是定好了嗎？”
素心愣了一瞬，到底還是哎哎應了兩聲，忙不迭地跑開。
等到人走遠了，秦招月才掛上外袍，坐下給自己斟了一杯茶，慢吞吞地喝了起來。
“不打算解釋幾句嗎？”
秦招月沒有吭聲。
然而這沉默落在顧行舟眼中卻成了一種挑釁，他忽地朝秦招月用力一揮長劍，帶起的劍風揚起秦招月的發絲。
劍鋒的光芒晃過她的眉眼，秦招月卻連眼皮都未抬。
“我竟不知，往日在后院安分守己的夫人，在外頭，竟是這般擅長在男人堆里左右逢源，八面玲瓏！”
他冷哼一聲，看著秦招月的眼神是說不出的冷漠。
秦招月卻沒有回答，仍舊慢吞吞地喝著手里的茶。
這一幕卻不知怎么激怒了顧行舟，他忽地直沖到秦招月跟前，長劍抵住她的脖頸，盯著她的眼神幾乎有些咬牙切齒。
“秦招月！你當真以為我不敢把你怎么樣？”
然而面前的女子，卻是連頭也未抬，就這樣平靜地與他對峙。
直到時間無限拉長，顧行舟臉色陰沉，難看地快要滴出水的時候，秦招月冷不丁開口。
“想殺了我嗎？”
她抬眼看向顧行舟，甚至挪了挪身子，讓脖頸完全裸露出來，緊貼著長劍。
鋒利的刀鋒只微微一動，就能在她纖細的劃痕劃出觸目的血痕。
“那天晚上你不是很清楚嗎？”
秦招月在顧行舟難看的臉色里，粲然一笑，“我不怕死。”
“只要你敢。”
說著，她甚至又往刀口湊了湊，逼得顧行舟手腕一顫，硬生生把長劍收了回去。
長劍入鞘，他惡狠狠地瞪了秦招月一眼。
“你少用這一套嚇唬我，若不是顧及你的身份……”
“什么身份？”
秦招月抬眼看向顧行舟，“是早該下堂的糟糠妻，還是身份低劣的罪臣之女，亦或是一個被婆家滿門厭棄的無權主母？”
顧行舟瞪著她，被她的伶牙俐齒逼得硬生生接不上話。
“你……”
秦招月卻放下杯子，站起身，手指拂過脖頸的時候，沾惹了一層鮮紅的血色。
她抬眼看向顧行舟，眼底突然帶上了一絲笑意。
“顧行舟，你這般厭惡我，為何不休了我？”
未等顧行舟開口，秦招月先一步道：“若說是記掛秦家那點提攜之恩，你不是口口聲聲走到今日靠的都是你顧行舟自己的本事，更別說你早就放棄功名，轉身投軍，建功立業，早已把秦家給你的幫助擺脫的一干二凈。”
“如果秦家是人盡皆知的罪臣，休了我即便有些閑言碎語，大部分也能理解你是局勢所迫。”
她頓了頓，看向顧行舟，“若說是為了孩子，顧言早就把蔣南風當成親生母親，對她的親厚，更勝我千倍百倍，等以后進門，完全可以取而代之。”
秦招月忽然往前走近了兩步，那雙煙雨朦朧的眼睛，直直地盯著顧行舟。
“既然你跟蔣南風感情深厚，不在意她罪臣之后的身份，都要把她娶進門，為何不肯一封和離書，讓我離開？”
顧行舟不自然地別開臉，“我自有自己的打算，你用不著拿這一套來嚇唬我，我是不會放你痛痛快快離開，好跟那幫男人……”
“顧行舟，你不會對我有情，舍不得吧？”
房間瞬間安靜了一瞬。
顧行舟垂眸看著秦招月，眼神閃了閃，在他快要說話之前，秦招月眼尾的那點笑意忽然散去，看著顧行舟的眼神只剩冷漠。
“但我只覺得你無比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