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婉躊躇了一會，“此番綁架縱火之事，涉及重大，必然是仔細上報給圣上的，所以我作主，讓京兆尹那邊，把你的名字抹去了。”
慕容南音勃然變色，“什么？憑什么？！若不是秦姐姐，我早就沒命了，怎么可以抹去她……”
秦招月伸手按住慕容南音，阻止了她沖口而出的責問。
“國公夫人為人素來最是溫良寬厚，這么做定然有原因的，再說，公主安危最要緊，您能好好站在這，我已經很開心，不必追求那些虛名。”
“不行！”
慕容南音飛快打斷她，“此事你是一等功臣，誰也休想越過你去！”
她回頭盯著江婉，話里話外帶著賭氣，“京兆尹不說，我自去瑾哥哥面前說，該你的功勞和賞賜，一樣都別想少！”
秦招月還想再勸，倒是江婉先一步開口。
“臣婦清楚，公主與招月感情深厚，自不想虧待她，但是……”
江婉頓了頓，側頭瞥了沈聿一眼，嘆了一口氣。
“若是沒有聿兒那一出，這功名原該是招月的，偏生聿兒抱著招月出去那會，被那么多人瞧見，又跟顧大人起了沖突，若是非要上報，必然是要事無巨細描述清楚，但此事對招月聲名有損……”
慕容南音也漸漸反應過來她的意思，臉色一寸寸暗了下來。
“招月到底是顧大人的妻子，當街與陌生男子親密，傳出去必然是口誅筆伐，加上秦家如今的狀況，本就有人虎視眈眈等著參上一本！”
江婉看著秦招月的眼神，帶上了一絲憐惜，“顧大人是新貴，自然有圣上保著，可招月如今無依無靠，到時候豈不是所有的委屈都由她扛著了？”
慕容南音張了張嘴，半晌又忍不住辯駁了一句。
“可街上那么多人瞧見了，沒有文臣參奏，也一定會有人胡說八道，左右都要被人說，憑什么不叫姐姐得了這份殊榮？”
江婉搖了搖頭，看著慕容南音的眼神似是有些無奈。
“只要不記錄在冊，左不過一些談資而已，時間一長，自然就忘了，但若是記錄在案，尤其這樁案子這么大，必然是要反反復復宣講，人人傳閱，屆時就不是一個京城，是滿天下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慕容南音一下沒了聲息，垂著頭不知道在想什么。
“公主你是知道那些文人的筆的，流傳下去，還不知道他們要寫出什么讓人作嘔的謠言！”
整個房間都陷入了漫長的沉默。
慕容南音難得低下頭，宛如斗敗了的公雞，再也沒了精神。
倒是一旁的秦招月看不下去，伸手安撫一般拍了拍慕容南音，“不妨事的，這些虛名我本就不在意，再者說國公夫人說得對，如今秦家的情況，真的容不得再出差池。”
說著，她又抬頭看向江婉，笑意盈盈。
“難為夫人為我考慮，招月此番不便，等日后身子好了，定當上門，親自道謝，不光是世子救命之恩，還有夫人照料維護的情誼。”
看著她這么懂事周到，江婉竟一時間有些鼻酸。
“你是個好丫頭，難得的好心腸，又體貼周到，怎么就……”
話到一半卻說不下去，江婉自己眼睛先紅了一圈，又按捺住情緒朝著秦招月道。
“招月你放心，雖然不能報上功績，但是該你的獎勵和賞賜，我自會想法子幫你爭取，爭取不到，國公府也會補貼上缺漏，一起送到你院子里。”
秦招月連忙擺手：“使不得使不得，這本就是我應當做的，夫人你不必……”
“此事我自有定奪，你若是尊我長輩，自當聽我安排便是！”
在秦招月還要開口之前，江婉先一步道：“好了，國公府還有事急等著我回去處置，就不耽誤你休息了，明日出門，我再來接你們。”
又寒暄了幾句，江婉才帶著沈聿一起出了房間。
江婉走在前頭，雖然比沈聿矮了快一個頭，但是身姿挺拔，那樣溫柔的一個女人，身周卻散發著一股無人敢逼視的氣質。
沈聿只默默跟在身后，不敢吭聲。
未曾想，江婉卻沒有如方才說的那樣離開，而是領著沈聿一路走到的客棧后院。
沈聿一愣，下意識問道：“怎么來這了，不是說……”
江婉轉過頭，抬眼看著他，對上視線的一刻，沈聿倏忽沉默了下來。
“聿兒。”
江婉靜靜地看著他，“你沒有什么要跟我解釋的嗎？”
沈聿心頭一跳，斟酌了一瞬，還是開口道：“此番出事，是我不夠謹慎，未能及時覺察敵人的手段，回去之后我自會領罰……”
“你知道我說的不是這個。”
眼見沈聿還要繼續裝傻，江婉終于忍不住，干脆直接捅破了窗戶紙。
“你對招月的感情，是不是有些逾矩了？”
沈聿猛地抬起頭，身體不受控制的一抖，怎么也不敢相信，頭一個問出這樣直白問題的人，竟然是自己從來溫柔敦厚的母親。
“我……”
他張了張嘴，似乎想辯駁什么，才開口就被江婉打斷。
“你不必糊弄我，方才你在屋里對招月的那副模樣，我是過來人，我有何不明白？”
她平靜地盯著沈聿，“你知道你動心的人是什么身份，又知不知道你現在做的事，是在給她找麻煩？”
“我知道。”
沈聿被她說的無端有些煩躁，難得語氣有些暴躁。
“我從未有過什么逾矩的念頭，跟秦姐姐相處也從來規規矩矩，不曾有半點冒犯，我自己心里有分寸。”
“你的分寸就是跟她丈夫當街起沖突，鬧得人盡皆知，還差點帶著人回鎮國公府，你知道樁樁件件，隨便一件事就能叫她被口誅筆伐，被唾沫淹死？！”
江婉本意是想要讓沈聿認清現實，未曾想這句話卻不知怎么觸怒了沈聿，他忽然變了臉色，盯著江婉沖口而出。
“那怎么辦？她那個丈夫只在乎自己的臉面和地位，根本不在乎半點她的死活，讓我眼睜睜看著這樣一個白眼狼把秦姐姐搶走，置她性命于不顧，我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