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臺之上，白少卿緩緩收回手掌，依舊站在原地，白衣不染纖塵，從未動過。
他低頭，俯瞰著倒在血泊中的蕭辰，神情淡漠，無悲無喜，宛若一尊審判凡人的神祇。
強勢！霸道！無敵！
這一刻，這三個詞，成了白少卿在這圣荒界億萬生靈心中，唯一的烙印。
死寂，籠罩了整個圣城中央廣場。那先前山崩海嘯般的喧囂，似被一只無形的大手瞬間扼住，消失得無影無蹤。
億萬生靈，無論是凡人還是修士，此刻都瞪大了眼睛，張大了嘴巴，呆滯地望著天臺之上那道白衣勝雪的修長身姿，大腦一片空白。
輸了……
被譽為萬古攻伐第一，一個時代都難以降生一尊的亂古圣體，就這么輸了？
而且是敗在了一個境界比他更低的年輕修士手中，甚至，連天帝許諾的二十招之期都未能撐滿！
這……這怎么可能？！
“咕嚕。”
不知是誰，艱難地咽了一口唾沫，這微小的聲音，在這極致的寂靜中卻顯得格外刺耳，如同投入平靜湖面的一顆石子，瞬間激起了千層巨浪！
“贏了……白公子……贏了！”
“我的天！十九招！只用了十九招啊！亂古圣體……竟然連二十招都沒撐過去！”
“無敵！這才是真正的同輩無敵！什么亂古圣體，在天帝弟子面前，根本不堪一擊！”
“太恐怖了！那最后一掌，我感覺我的神魂都要被那股殺伐之氣凍結了！他真的只是圣君嗎？！”
寂靜被徹底打破，取而代之的是比先前更加狂熱、更加沸騰的驚呼與吶喊。
如果說先前他們對白少卿的實力還抱有一絲懷疑，那么此刻，所有的懷疑都已煙消云散，只剩下最純粹的敬畏與崇拜。
他們仰望著那道身影，如同仰望一尊行走在人間的少年神明！
蕭家的陣營里，一眾族老強者臉色鐵青，眼神中充滿了復雜與難以置信。
他們對蕭辰有著絕對的信心，那是對亂古圣體這一無上體質的信心，可眼前的現實，卻將這份信心擊得粉碎。
“辰兒！”蕭雅發出一聲悲呼，再也顧不得其他，身形一動便要沖向天臺，卻被一位蕭家族老攔下。
“雅夫人，稍安勿躁，辰兒他……性命無虞。”那族老聲音干澀地說道，可他看著臺上那凄慘的景象，說出的話連自己都覺得沒有底氣。
另一邊，朱雀帝族的陣營中，朱倩的臉色早已煞白如紙，毫無血色。
她嬌軀微微顫抖，口中不斷地喃喃自語：“不可能……這絕對不可能……他怎么會這么強……”
那股讓她心生嫉恨的俊美，此刻在她眼中，只剩下無盡的恐懼。
“有其師必有其徒啊……”一位圣帝老祖長長地嘆了一口氣，語氣中充滿了感慨與敬畏，“天帝陛下的風采，我等無法揣度，但從其弟子的身上，便可窺見一斑。此等妖孽，萬古罕見，萬古罕見啊！”
“是啊，與他同處一個時代的妖孽，究竟是幸運，還是不幸？”另一位皇朝之主笑道。
那些帝子帝女們，更是心神巨震，久久無法言語。
他們都是各自帝族中最頂尖的天驕，享受著萬眾矚目的光環，可今天，他們所有的驕傲，都被那道白衣身影無情地踩在了腳下。
他們這才明白，原來自己與真正的巔峰之間，隔著一道名為“絕望”的天塹。
就在這圣城內外億萬生靈為之震動之時，無人察覺的九天之上，一處扭曲的虛空夾縫之中，一道身披黑袍、頭戴斗笠的身影，正靜靜地矗立著。
他的氣息與空間完美地融為一體，即便是圣帝的神念掃過，也無法發現他的存在。
他正是昨夜從洛輕舞手中，接下那枚“黑色小印”的神秘刺殺者。
他的一雙眼眸，透過斗笠的陰影，死鎖定在不朽天宮的帝座之上，那道白發血眸的身影，是他此行的終極目標。
然而此刻，當他的目光掠過下方天臺上的白少卿時，那雙古井無波的眼眸中，卻閃過了一絲濃烈的殺機。
“好一個天帝弟子……如此年紀，便有這般戰力，若是讓他成長起來，未來必成心腹大患。此子，留不得！”
一個顧七絕，已經鎮壓得整個圣荒界喘不過氣來，若是再多一個同樣深不可測的弟子，那將是所有與天帝為敵之人的噩夢。
一念及此，他心中的天平，瞬間發生了傾斜。
或許，在對付天帝之前，先剪除其羽翼，也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廣闊的天臺之上，煙塵緩緩散去。
蕭辰掙扎著，用那只完好的左手撐地，單膝跪在了冰冷的地面上。他低著頭，金色的長發凌亂地披散下來，遮住了他的臉龐，一滴滴金色的血液順著發梢滴落，在地面上濺開一朵朵凄美的血花。
他的右臂軟軟地垂著，里面的骨骼與經脈已然盡數化為齏粉。
他的胸膛劇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牽動著內腑的劇痛，體內的亂古圣血變得前所未有的虛浮，那璀璨的金色戰炁也已黯淡無光，圣體之上，甚至出現了一道道細密的裂痕，像是一件即將破碎的瓷器。
他敗了，敗得一塌糊涂。
良久，他發出了一聲低沉的笑，那笑聲中，充滿了苦澀、自嘲，卻也有一種釋然。
他緩緩抬起頭，望向不遠處那道纖塵不染的身影，坦然道：“我……輸了。”
“原來，所謂的萬古攻伐第一，也并非真正的無敵。”他的聲音沙啞，卻異常平靜，“這世間，終究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白少卿靜靜地看著他，神情依舊淡漠，開口道：“你已經很強了，足以傲視同輩，甚至跨越境界，鎮壓尋常圣帝。”
“你只是，遇到了我。”
“你的亂古圣體，并未弱了它的威名。希望你能借此一敗，勘破心中執念，真正走出自己的路，希望你能打破這片天地對無上體質的詛咒，邁入真正的大成之境。”
言罷，白少卿不再多看他一眼，緩緩轉過身，準備離開這座見證了他無上威名的天臺。
蕭辰微微一怔，咀嚼著白少卿的話，眼中閃過一絲明悟。
是啊，他一直以來都活在亂古圣體無敵的信念之中，這既是他的力量源泉，又何嘗不是一種桎梏？
今日一敗，雖是恥辱，卻也像是一記警鐘，敲醒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