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平聽見蘇明對兒子說的這些話,瞳孔驟然收縮,粗糙大手顫抖不已。
他常年與死亡為伴的狩獵生涯,讓他比任何人都更清楚這番話的分量。
恐怕那生與死的半寸,都是蘇明的恰好拿捏。
他心底不由暗嘆,仙人真不愧是仙人......
而山賊們則是望著地上躺著的兩具無頭尸體,顯然都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呆了,但很快,兇性壓過了恐懼。
“裝神弄鬼!”
山賊頭目怒吼道,“一起上!剁了他!”
數十名山賊咆哮著沖來,刀光劍影瞬間將蘇明包圍。
劉家少爺癱坐在地,眼中滿是絕望。
這么多人,就算真是仙人也......
然而下一秒,令他永生難忘的一幕出現了。
只見蘇明手腕輕轉,鎮淵劍劃出一道絕妙的弧線。
“天羅地網。”
剎那間,無數道劍氣交織成網,將沖來的山賊盡數籠罩!
“啊——!”
慘叫聲此起彼伏,山賊們接二連三地倒下,殘肢斷臂四處飛濺。
僅僅一個呼吸間,數十名兇悍的山賊就變成了滿地碎肉!
山賊頭目站在原地,眼中滿是難以置信!
“修、修行者......”
他顫抖著吐出這幾個字,突然轉身就逃。
蘇明眼神都懶得給一個,僅僅是劍鋒微挑,
“嗖!”
一道劍氣破空而去,精準地穿透獨眼頭目的后心。
他踉蹌幾步,轟然倒地,眼中的恐懼永遠凝固!
寂靜。
死一般的寂靜籠罩著官道。
劉家少爺呆呆地看著蘇明,嘴唇顫抖著,卻說不出一個字來。
他萬萬沒想到自己先前看不起的人,竟然是一位深藏不露的修行者!
這般殺伐手段,恐怕比起道宗的那些仙師也不遑多讓!
陳虎此時才緩過神來,望著遍地尸骸殘肢,那股反胃的沖動又涌了上來。
陳平上前拍打著自己兒子的背部,眼中同樣翻涌著驚濤駭浪。
他望著滿地支離破碎的尸骸,再一次真切地體會到修行者與凡人之間的那道天塹。
數十個兇悍山賊,竟然抵不過仙人的隨手一劍。
以后虎子......也會成為這樣的存在么......
蘇明收起鎮淵劍,目光掃過滿地尸體,輕聲道,
“這些人作惡多端,死有余辜。”
他走到劉家少爺面前,挑眉看著這個曾經囂張跋扈的少年。
“多、多謝仙人救命之恩!”
劉家少爺終于回過神來,慌忙跪地磕頭,“先前是小子有眼不識泰山,冒犯了仙人,求仙人恕罪!”
蘇明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不必感謝我,是那個孩子救了你的命。”
劉家少爺一愣,目光看向自己心目中那個鄉下孩子,沖著他再度將額頭重重磕在地面上,那張原本桀驁的臉上寫滿了真誠,
“小兄弟救命之恩,劉宇沒齒難忘!”
蘇明見狀眉頭微微挑起,略一沉吟,
“也罷,遇上便是緣,今日也教你個道理吧。”
鎮淵劍出鞘,寒光閃過。
劍尖點碎他腰間的昂貴玉佩,
“權勢如琉璃盞,一摔就碎。”
又劃破他那錦衣華服,
“富貴如薄紗衣,一扯就破。”
“一切皆外力,唯有自身實力才是根本。”
“是!是!我一定謹記仙人教誨!”
劉家少爺連連磕頭,額頭都磕出了血。
蘇明手腕輕抖,劍尖輕巧挑起他腰間錢袋,從中挑出一塊大銀子,又把錢袋丟回給他的懷里,
“我講道理是要收錢的。”
說罷,他轉身帶著陳家父子向著青陽縣城走去。
劉家眾人呆立原地,望著他們的背影,直到三人的身影消失在官道盡頭,才有人顫抖著出聲,打破死寂,
“他究竟是......何方神圣......?!”
.......
青陽縣城的高大城墻近在眼前,蘇明望著這座頗具規模的城池,眼底閃過一絲訝異,比他想象中的還要大。
陳平敏銳地察覺到蘇明的目光,壓低聲音解釋道,
“仙人有所不知,青陽縣城是方圓千里內最大的城池,因此道宗每年來招收弟子時,都會選擇在此設立選拔點。”
城門口熙熙攘攘,來往的人群絡繹不絕,大部分都是前來參加仙門選拔的。
守城士兵們似乎早已習慣這樣的盛況,只是例行公事地維持著秩序。
當蘇明三人來到城門前時,立即引起了守衛的注意。
這個奇特的組合確實引人注目。
一個衣衫染血的少年,一個獨眼滄桑的老獵戶,以及一個氣質超凡脫俗的俊美青年。
“你們......”
守衛警惕地攔住他們。
“陳老漢?”
這時,一個聲音傳來,守門的小隊長快步走來,他是陳平的老相識了。
因為這些年陳平常來縣城販賣獸皮,兩人自然是沒少打交道。
陳平熟練地從懷中摸出一塊碎銀,借著握手的動作遞了過去。
隊長不動聲色地收下,目光在陳虎身上的鮮血停留片刻,“這是怎么回事......”
“路上遇到些麻煩,”
陳平輕描淡寫地說,“不過好在有驚無險。”
隊長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隨后視線落在蘇明身上,眼中閃過一絲驚詫,
“這位是?”
明眼人都能看出蘇明的不凡,他僅是靜靜站立,便引得行人們紛紛駐足觀望,少女們羞紅了臉偷看他,就連不少大戶人家的小姐都故意吩咐馬夫放緩速度,就為了多看他幾眼。
陳平拉了拉他的手臂,并沒說什么,只是隱晦地做出一個指了指上面的動作。
隊長頓時神色一凜,將剛才陳平給他的碎銀退了回來,然后臉上閃過幾分肉疼之色,又從懷里掏出兩塊碎銀遞給陳平,
“給孩子買點吃的穿的。”隊長的語氣變得熱絡起來。
陳平會意的推辭幾下,最終還是收下了這份“心意”。
兩人相視一笑,心照不宣。
“茍富貴,勿相忘啊陳老哥。”
“一定一定,多謝隊長關照。”
蘇明將這一切盡收眼底,倒是覺著挺有意思。
待三人通過城門后,一個年輕守衛好奇地湊過來,“隊長,怎么沒收那老獵戶的錢?”
“什么老獵戶!”
隊長正色道,“那是我陳老哥!以后陳家村的人來縣城,一律放行!”
.......
青陽縣城不愧是方圓千里最大的城池,的確是熱鬧非凡。
街道的兩旁各種店鋪林立,叫賣聲此起彼伏,還有各種小吃的香氣混雜在一起,勾得虎子肚子咕咕直叫。
這時,蘇明注意到前方不遠處有一座酒樓客棧,招牌上寫著“醉仙樓”。
酒樓門口人來人往,隱約能聞到里面飄出的酒肉香氣。
“陳叔。”
蘇明轉頭看向陳平,“那兒有家客棧。”
陳平聞言一愣,他背后的包裹里裝著虎子娘精心準備的干糧,幾塊硬邦邦的粗糧大餅和咸菜,足夠他們父子吃上三天。
“仙人,這......”
陳平猶豫地開口,“縣城里的客棧可貴得很,最便宜的也要一百文一晚......”
蘇明微微一笑,從懷中取出那塊從劉家少爺那里得來的銀錠。
“用這個。”
他將銀子拋給陳平,“就前面那家客棧,再點些好菜。”
陳平手忙腳亂地接住銀子,沉甸甸的分量讓他心頭一跳。
這塊銀子少說也有十兩,足夠普通人家半年的開銷!
虎子同樣目瞪口呆!
這樣大塊的銀子,只有在村里老人口中說朝廷賑災的時候聽說過,不過那些銀子都進了縣城老爺的腰包。
于是,幾人踏入醉仙樓,跑堂的小二見他們衣著樸素,皺眉正要上前說些什么,卻在看到蘇明氣度不凡時遲疑了。
“三位客官是打尖還是住店?”
小二試探著問道。
“都要。”
蘇明淡淡道,“要兩間上房,再備一桌好酒好菜。”
小二眼睛一亮,腰彎得更低了,“好嘞!上房一間一兩銀子,酒菜另算,您看......”
陳平聞言手一抖,銀子差點掉在地上,這價格比他想象的還要貴上許多。
不過畢竟仙人都發話了。
“你看這個夠不夠?”
他將手中銀子遞給小二,小二感受到手里沉甸甸的重量,眼珠瞪得老圓!
這么大?!真的假的?!
小二咽了口唾沫,將銀子在嘴邊咬了咬,頓時眉開眼笑,
“夠夠夠!三位貴賓樓上請!”
他引著蘇明幾人來到一處雅間。
有錢自然是毫不客氣,蘇明直接點了這醉仙樓最拿手的八寶鴨、紅燒獅子頭、清蒸鱸魚等招牌菜,又要了一壺陳年花雕。
當熱氣騰騰的菜肴上桌時,虎子的眼睛都直了。
他從未見過如此精致的食物,那金黃的鴨皮、紅亮的肉丸、雪白的魚片,散發著誘人的香氣,讓他不住地咽口水。
“吃吧。”
蘇明笑著夾了塊鴨肉放到陳虎碗里,
“修行之人,營養要跟上。”
陳平看著兒子狼吞虎咽的樣子,既心疼又欣慰。
他小心翼翼地嘗了口獅子頭,鮮美的滋味在口中彌漫,差點落下淚來。
“仙人,您也吃......”
陳平恭敬地給蘇明斟酒,蘇明舉杯回敬。
“陳叔客氣了。”
隨即,他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酒足飯飽后。
小二引他們來到客房。
房內布置古樸雅致,深得蘇明心意。
“仙人您先休息,我帶虎子去隔壁......”陳平出聲。
蘇明點點頭,等他們離開后,走到窗邊,望著窗外漸漸暗下的天色。
醉仙樓不愧是整個青陽縣城最知名的酒樓,地處的位置極佳,從這里可以俯瞰大半個城池的夜景,燈火如星子般依次亮起,勾勒出一幅繁華的古代市井畫卷。
蘇明眺望遠方,難得地放空一切,享受這片刻寧靜。
這時從隔壁突然傳來一陣交談聲,并非陳家父子那邊,而是另一邊。
“玉衡師姐,祖師預言的天命之人......當真的會現身么?”少女的聲音略帶幾分嬌憨。
“......天道玄機,不可盡信,亦不可不信。”
回應她的女聲清靈,如山間寒泉,如天上寥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