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后，殘陽如血。
映得王扶本就修長的身影拉得極長。
他站在兩界山山脊上開辟的洞府前，怔怔地看著面前剛剛挖好的深坑，神情有些木訥。
在那深坑旁，一道身著雪白衣裙的女子靜靜的躺在草地上，她雙手揖于腹部，一張傾國傾城的面龐卻毫無血色，盡管嘴角掛著淡淡且安詳的笑容，整個人卻宛若被萬年玄冰冰封一般，沒有了半點生機。
赤霄神雷終究還是沒能將那“蛻靈術”產生的詭異灰霧泯滅。
正如云凝霜所說，她早知這個結局，雖有不甘，卻能在臨死之前碰上王扶，已是對她這個命如紙薄之人，最好的結局了。
……
“師弟，不必如此，生死無常，這一劫我早知躲不過去，如今的結局已是超出我的預想，能有你陪伴，此生無憾矣。”
“我死后，將我葬在這兩界山上吧，這山上風景無限，一半勃勃生機，一半冰雪連天，挺適合我。”
“可惜未能替師尊報得大仇……”
“師弟，我儲物袋中有兩件東西你應該用得上，我別無所求，只希望用這兩件東西讓師弟能在實力足夠的情況下，將那旬陽子的人頭取下。”
“想我云凝霜修煉至今，雖不足三百年，卻也體會了所有的愛恨情仇，也算不枉此生。”
“師弟，我感覺有好多話想與你分享，可惜……師弟，我有些冷……抱抱我，好么？”
……
王扶憶著不久前的云凝霜彌留的話語，深吸一口氣，眼神有些傷感，大手一揮，云凝霜的尸體便被一陣靈風裹著，平穩的落在深坑之中。
一道紫色火焰飄入坑內，那雪白的身軀便立馬化作了灰燼，兩堆土掩下，深坑消失。
云凝霜身死道消，金丹潰散之際，元神徹底消散，縱使大羅金仙至此，也無計可施。
王扶自然也不會留著其軀體。
元嬰境的尸體，雖不至經久不壞，卻也極難如凡俗那般，輕易化為枯骨。
這兩界山精氣充盈，陰陽兩面，若是不徹底毀掉，數十上百年后，恐生尸變。
何況若是被往來修仙者發現，挖出來煉成尸傀，也極有可能，王扶并不想云凝霜死后仍被打擾。
哪怕此舉有些殘忍。
一杯烈酒傾倒而下，王扶沖著云凝霜的埋骨之地微微拱手。
“師姐，走好！”
一陣風拂過，王扶躬身的身影消散，卻是已然化作一道遁光消失不見。
舊人已故，生人依舊。
盡管王扶試圖壓下沉重的心情，可心中仍對云凝霜的身死道消，耿耿于懷。
他找了個修仙坊市，買了好些濃烈的靈酒，試圖將自己灌醉。
一直大半月后，才從那坊市走出來。
大魏國，風俗彪悍，興許是因為臨近大荒時常有妖獸出沒的緣故。
就連此國修仙界的諸多修士，亦是如此。
僅僅只是一個規模不大的坊市，大半月的時間，王扶便瞧見了好幾個斗法的修仙者。
雖然大多修為不高，卻也足見一斑了。
離開坊市后，王扶認準玄虛仙宗的方向，駕起遁光，消失在天際。
遁光之中，王扶看著手里捏著的兩樣東西，一枚古樸玉簡，一張殘破獸皮地圖，悠悠的嘆了口氣。
這便是云凝霜交給他的兩件東西。
玉簡中記載的正是云凝霜從那旬陽子手中逃出生天的遁法，也是落羽宗最強大的遁術，曾經那位莫長老也是憑借此法才能從那深不可測的化神秘境中逃回宗門，雖然最終仍逃不過身死道消的結局，但這遁法的詭秘，卻足見不凡。
不說別的，那旬陽子百年前可是一位貨真價實的元嬰后期修士，又是天陽仙門長老，根本不缺強大遁法，可即便如此，仍讓云凝霜逃出生天。
【虛天遁法】！
便是此遁法名諱。
王扶將這玉簡中的信息全部收入腦海中，卻并沒有露出喜色，反而眉頭緊皺，最終化作一聲幽幽嘆息。
倒不是這【虛天遁法】不全，或者有什么缺陷，反而是因為這遁術太過強大，強大到只有元嬰境以上的修士才能施展。
而且，想要催動這【虛天遁法】，除了需要龐大的靈力支撐外，還需要借助元嬰修士的元嬰之力，以及……壽元。
沒錯，就是壽元。
施展此術，需以壽元為代價，以元嬰為基，燃燒壽元，破虛而入，遁空而行。
“壽元……呵呵，還真是一道讓人又愛又恨的遁法。”王扶苦笑一聲。
修仙者為了什么？
為了長生逍遙，可此術卻恰恰反其道而行之，竟是要損耗壽元。
不過雖然此術有違常理，可僅僅只是玉簡中的描述，便讓王扶心甘情愿的將此術記下。
無他，此術破虛遁空，瞬息少說百里以上，可比青光斗篷還要厲害不少。
甚至王扶猜測，若是穿著青光斗篷這遇強則強的寶物，再同時施展【虛天遁法】，這瞬息之間的距離……
王扶也不知會多遠。
畢竟他也沒法嘗試，此術損耗壽元，便注定了不能輕易施展，王扶留著它也僅僅只是讓自己多一種保命的底牌。
不到萬不得已，絕對不能施展。
興許正是因為此術太過詭異，所以沒費多大功夫，王扶便已經將之施展之法爛熟于心。
“敖玉，這【虛天遁法】你可聽說過？”王扶想了想，還是打算詢問一下這活了數萬年的龍女。
一陣白光飄出，敖玉的身形出現在遁光之中。
她先是朝著王扶微微欠身行禮，而后思索一下，這才緩緩開口:
“回主人，【虛天遁法】小婢倒是未曾聽說過，不過這等以損耗壽元為代價的詭異術法，小婢記憶里倒是有些印象。天地間好像有一族的生靈，專修這等以某種代價才能施展的手段，不過此族生靈本就不多，后來好像經歷某種變故，就此消失不見，此族那些詭異的術法神通，也流落各處。”
“說不定這【虛天遁法】就是其中之一呢。”
“哦？這是什么種族，可還記得？”王扶聽聞此話，不由微微頷首。
以落羽宗的底蘊，能擁有此術的確不可思議，這【虛天遁法】明顯已經超過了頂級法術的范疇，雖然王扶不打算嘗試，但若是催動此法之時加入天地元氣，恐怕就是一般的遁法神通之術，都不見得能將其蓋過。
而且他以前從未聽說落羽宗有什么厲害的遁法神通，按照云凝霜所說，記載此術的玉簡還是她師尊也就是那位賀紅秋長老交給她的。
恐怕整個落羽宗知曉此遁法之人也絕不會超過一手之數。
“小婢只記得一個‘祭’字。”敖玉微微思索一下，隨后緩緩開口。
王扶聞言，露出若有所思之色。
將那玉簡收好，王扶這才看向手中另一件物品。
這是一張不知用何妖獸的獸皮所制的一張殘圖，已經有些年歲，看起來古老無比。
獸皮上除了獨有的古老紋路之外，還用特殊顏料繪制了一座巨大的山岳，盡管看起來并不精細，但王扶仍能感覺到這山岳的巍峨。
若是當面見著，定能一眼認出。
“你可見過此山？”王扶將獸皮遞給一旁湊腦袋的敖玉。
“主人，小婢只是一頭離家的小龍，哪里什么都知道。”此女拿著獸皮端詳片刻，卻是搖了搖頭。
“既然不知，為何看這么久？”王扶神色平靜。
“小婢只是覺得這獸皮奇特，雖然不知年歲來歷，不過這獸皮卻極為堅韌，就是煉制靈寶也不差呢。”敖玉嬉笑一聲，隨后將獸皮重新交到王扶手中。
王扶聽聞此話，神色不由苦笑。
隨后他收了獸皮，玄雷劍盾的速度，不由加快了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