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森奔跑的時候像一只吃撐了的柯基,略顯發(fā)福的身軀將他兩條小短腿襯托得愈發(fā)鮮明,那歡喜奔向主人的樣子讓人心生憐愛。
偏廳內(nèi),紫奴和舞伎們正在翩翩起舞,不知為何,這位大唐使節(jié)似乎特別喜歡看她們的飛天舞,紫奴等舞伎們不敢違抗,只好一遍又一遍地跳給他看,跳到想吐了,可李欽載仍然樂此不疲。
被人欣賞是好事,但被同樣一個人一遍又一遍地欣賞,不一定是好事。
更令紫奴奇怪的是,這個大唐使節(jié)似乎并不好色,昨夜是她們進(jìn)刺史府的第一個晚上,可李欽載卻碰都沒碰她們。
好像他買下她們的唯一用途,就是看她們跳舞,除了欣賞舞蹈啥都沒興趣,執(zhí)著得像一位老藝術(shù)家,純粹只為藝術(shù)而生。
紫奴感到既無措又疑惑。
她很清楚地記得,李欽載在涼州城集市上見到她的那一次,他的眼里是有欲望的,男人對女人的欲望,非常直白。
可如今把她們買下來后,李欽載的眼里卻再也沒有那種欲望了,他真的只是欣賞舞蹈。
紫奴有點著急了,她沒忘記祿東贊交給她的任務(wù),只有以美色將這位唐國使節(jié)迷惑了,她才能順利套出那種新式兵器的底細(xì),最后尋找機會殺了他,也算為已亡的故國報仇了。
然而李欽載并未被美色所迷惑,這令紫奴著急的同時,不由感到有點挫敗。
她開始自我懷疑,本來對自己的容貌很自信的,從小到大無數(shù)男人都對她神魂顛倒,若不是吐蕃大相祿東贊的權(quán)威鎮(zhèn)壓,她的命運不知會有多悲慘。
可是這一次,她已忍不住懷疑是不是自己容貌丑陋,或是這位年輕的唐國使節(jié)根本不好西域人種這一口兒?
宋森歡快地奔向李欽載,口中驚喜道:“李縣伯,想煞下官也!”
發(fā)福的短腿柯基一步竄上石階,沖進(jìn)偏廳內(nèi)。
紫奴等舞伎急忙停下舞姿,垂頭退避一旁。
李欽載瞇著眼笑了:“宋掌事,久違了,哈哈!”
“李縣伯離開后,長安城都莫名沉寂了許多,下官多日不曾經(jīng)歷風(fēng)浪,也多日不曾瞧過熱鬧了……”宋森開始了他的表演。
李欽載皺眉:“我是掃帚星嗎,留在長安就會興風(fēng)作浪?”
宋森一呆,急忙抬手輕輕打了一下自己的嘴:“下官是憨厚人,向來不會說話,下官的意思是,長安城少了李縣伯,未免失色幾分。”
李欽載點頭:“到底是升了官兒的人,越來越會說話了。”
朝紫奴她們看了一眼,李欽載吩咐道:“你們可以退下了。”
紫奴等舞伎行禮,盈盈告退。
宋森不經(jīng)意瞥了紫奴一眼,隨即睜大了眼睛,驚道:“天生紫瞳?”
紫奴腳步一頓,然后繼續(xù)退下。
李欽載朝宋森咧嘴一笑:“一位過路的胡商賣給我的,如何?”
宋森搖頭:“此女容貌可稱絕色,但紫瞳不吉,李縣伯還是速速轉(zhuǎn)賣他人為上。”
李欽載驚訝道:“紫瞳咋就不吉了?”
宋森笑了笑,道:“老人家的說法,目生異色,非妖即奸,輕則傾家,重則禍國,傳說中的禍水如妲己,褒姒等,皆是目生異色之相。”
李欽載笑了:“按你的意思,我得馬上把她賣給別人才能避禍?”
宋森誠懇地道:“架火燒了也成,若李縣伯不舍,下官愿為李縣伯承擔(dān)這場災(zāi)禍,將她接手過來,是為舍生取義也……”
話沒說完,一條修長有力的美腿伸出,將宋森狠狠踹了個趔趄。
宋森呆怔,李欽載也出神地看著自己伸出的美腿。
剛才這一腿完全沒過腦子,如同條件反射般踹了出去,可能是宋森站的位置實在太帥了,真的忍不住……
“剛來涼州城便敢覬覦我的舞伎,宋森,難不成你最近又升官了,升到不怕挨揍的地步了?”李欽載似笑非笑地盯著他。
“哈哈,玩笑,剛才是玩笑,李縣伯莫怪,太久沒見您了,忍不住嘴賤了一下。”宋森急忙解釋道。
李欽載斜瞥著他:“人家本來就是西域人種,不知從吐火羅還是波斯來的,照你的說法,所有西域女子的眼珠都是異色,她們都該被燒死唄?”
“不敢不敢,下官剛才真的只是玩笑。李縣伯千里迢迢召下官來,不知有何吩咐,下官一定為您辦得妥妥當(dāng)當(dāng)。”
李欽載道:“半月前,涼州城的官倉被人燒了三間,縱火的人跑了,我確定涼州城內(nèi)一定有敵人的奸細(xì),只是不知他們是吐蕃人還是吐谷渾人,這件事就交給你辦了,盡早把人揪出來,否則不知還會鬧出什么亂子。”
宋森挺胸道:“李縣伯放心,沒有百騎司查不出的事,就算奸細(xì)是一只蚊子,下官也能把它的翅膀拔了,綁到李縣伯面前發(fā)落。”
李欽載嘴角一扯:“塞外風(fēng)沙大,不要閃著舌頭了。本來對你們百騎司還是很有信心的,但你這張嘴厚顏無恥一吹噓,我心里突然開始不踏實了……”
宋森拍胸脯道:“下官愿立軍令狀,如若不能拿獲城中奸細(xì),下官愿提頭來見。”
李欽載嘆了口氣,“提頭來見”本來就是一個違反科學(xué)真理的悖論,這種話說出來,他心里更不踏實了。
…………
宋森見過李欽載后便匆忙離去,百騎司數(shù)十人立馬在城內(nèi)散開。
李欽載沒有過問,百騎司有他們行事的手段,在打探消息,查緝奸細(xì)這方面,李欽載是純粹的外行,當(dāng)然不會胡亂干涉內(nèi)行人做事。
夜里,派出去的斥候回報,吐蕃與吐谷渾仍保持對峙狀態(tài),雙方的前鋒在積石山以西很接近,這幾日雙方斥候小范圍交鋒多次,各有傷亡,但兩國戰(zhàn)事總體上仍是風(fēng)平浪靜。
稟報兩國軍情后,斥候立馬告退,再赴積石山前線。
從到?jīng)鲋菽翘炱穑顨J載便派出了十幾撥斥候深入前線打探,前方的消息每天都由斥候源源不斷地送來。
深夜,李欽載仍未睡下,坐在屋子里盯著一張羊皮地圖凝視許久。
門外傳來敲門聲,李欽載皺眉,望向緊閉的房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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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二十九章 非妖即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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