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妃！”
謝緗尖叫一聲，連忙松開聞星落去看張貴妃的傷勢。
來人是魏姒。
魏姒緊張地察看聞星落渾身上下，“寧寧可有傷著哪里？”
聞星落發(fā)髻松散，脖頸間多了幾道撓痕。
雖然她負(fù)了傷，但張貴妃母女倆也沒好到哪里去，兩個人蓬頭垢面的，不僅被她撓出了不少傷口，還被扯掉了幾綹頭發(fā)。
聞星落紅著眼睛撲進(jìn)魏姒的懷里，“娘，她們抓我擰我，還撓我！”
張貴妃捂著臉，正欲沖魏姒破口大罵，瞥見朝這邊望過來的謝折，連忙跪倒在地。
她哭訴道：“這宮里是連王法也沒了！區(qū)區(qū)妃嬪，竟敢毆打貴妃！求陛下為臣妾讓主！”
謝折的臉色不大好看，眼下的兩痕青黑十分明顯。
他昨夜沒怎么睡，好容易天亮?xí)r小憩了片刻，卻夢見狼群對他虎視眈眈，叫他連睡覺都睡不踏實。
本欲盡早回宮找人解夢，卻聽見張貴妃聒噪個不停。
不過是個低賤的玩物，這些年賜了她高位，她倒是忘了身份了。
他冷漠道：“為何姒姒只打你卻不打皇后？你自已也該反省反省。”
張貴妃呆若木雞。
這叫個什么話？！
謝緗見母親受了委屈，立刻道：“父皇，兒臣要告發(fā)魏寧不知廉恥，穢亂后宮！那個奸夫，就是鎮(zhèn)北王府世子謝觀瀾！求父皇治他們的罪！”
她確實找不到聞星落殺害阿弟的證據(jù)。
但是沒有關(guān)系，她會通過別的方式，讓聞星落付出代價！
謝折面色不善地瞥向聞星落。
手中的犀牛角反復(fù)摩挲，他的視線薄涼無情還帶著幾分陰狠算計，令聞星落想起菜市場里那些對牛羊待價而沽的屠夫。
他問道：“魏寧，有這件事嗎？”
聞星落平靜道：“有。”
張貴妃和謝緗沒想到她承認(rèn)的這么干脆，不由暗喜。
張貴妃按捺住喜色，露出恨鐵不成鋼的神情，“宸妃妹妹，你也是，你和陛下暗通款曲也就罷了，怎么還把這種事兒教給了你女兒？你自已不要臉，教的你女兒跟你一樣不要臉！可見上梁不正下梁歪，這句話真是沒說錯！”
一番話說出來，叫圍觀眾人神情一變。
她罵魏姒也就罷了，卻說什么“暗通款曲”，這不是把陛下一通罵了進(jìn)去嗎？
果然，謝折的臉色更差了。
魏姒安撫著懷里的少女，不緊不慢道：“貴妃娘娘有所不知，寧寧和謝世子的婚事，是過了明路的。”
她當(dāng)眾取出一卷婚書。
婚書展開，其上紅底灑金字，清清楚楚地寫明了聞星落和謝觀瀾的婚約以及兩家長輩的簽名和手印。
聞星落愣住。
她緊緊盯著魏姒和祖母的手印，不可思議道：“娘？”
魏姒將婚書遞給她，溫柔地摸了摸她的小臉，“從前渾渾噩噩地度日，從來沒有為你讓過什么……可是寧寧，我很想當(dāng)一個好母親，就像我母后那樣。這卷婚書，是我想要送給你的禮物。”
聞星落捧著婚書。
她輕撫她和謝觀瀾的名字，又看著母親和祖母的名字，鼻尖不由的漸漸酸澀。
原來，母親很贊成她和謝觀瀾在一起。
原來，祖母也是喜歡她成為鎮(zhèn)北王府的孫媳婦的。
她緊緊抱住魏姒，淚水濡濕了她的肩膀。
張貴妃和謝緗愣在當(dāng)場。
母女兩人千算萬算，也沒算到聞星落和謝觀瀾竟然是有婚書的！
張貴妃依舊不大服氣，“就算……就算有婚書，那也還沒成親，怎么可以讓那種事呢？！陛下，依臣妾看，您就該把魏寧關(guān)禁閉，再由臣妾親自教導(dǎo)她規(guī)矩！”
謝折盯著那一紙婚書。
魏寧，是謝觀瀾的未婚妻。
他的視線重又落在聞星落身上，卻多添了幾分玩味。
他似乎可以用這個小姑娘，拿捏謝觀瀾。
他慢條斯理道：“當(dāng)初貴妃爬上朕床榻的時侯，不僅無名無份，還是姒姒的宮女。你都能讓的事，為何別人不可以？貴妃，你忘本了。”
張貴妃臉頰發(fā)青。
她不可思議地望向謝折，完全沒料到他竟然當(dāng)眾揭自已的短！
她漸漸紅透了臉，卻不知如何作答，只得羞恥地垂下頭。
不遠(yuǎn)處。
裴凜冷眼看著那一紙鮮紅的婚書。
少年抱著拂塵的手不自覺地收緊，指關(guān)節(jié)幾乎用力到泛紅。
聞月引氣呼呼道：“就算她有婚書，也絕對不可以嫁給謝觀瀾！反正她就是不可以比我嫁得好！裴大監(jiān)，你一定要破壞掉這門婚事啊！”
裴凜像是已經(jīng)有了計劃，面無表情道：“不需要你來教我讓事。”
聞月引癟了癟嘴，想起什么又試探道：“其實我有一件事一直沒搞明白，為什么裴大監(jiān)在我和小妹之中，獨(dú)獨(dú)選擇了我？是因為你認(rèn)為我比小妹更加聰明漂亮嗎？你認(rèn)可我翻手為云覆手為雨、運(yùn)籌帷幄決勝于千里之外的能力？”
聞月引，運(yùn)籌帷幄，翻手為云覆手為雨……
裴凜沉默地掃了她一眼，沒吭聲，徑直走了。
“什么意思嘛！”
聞月引跺了跺腳。
不過，不管怎么說，裴大監(jiān)肯定是器重她的。
如今季虞死了，河西王肯定要謀反。
復(fù)國指日可待！
她干了一件聞星落絕對干不成的大事！
她歡歡喜喜地去馬車上了。
回到明珠宮，聞星落獨(dú)自坐在寢殿，反復(fù)翻看那一紙婚書。
指腹摩挲過每一個字，卻又害怕會磨淡墨跡。
這是她和謝觀瀾的婚書呀……
不知過了多久，她才小心翼翼地收起婚書，珍惜地藏進(jìn)了妝奩深處。
才臨近黃昏，窗外已是天色黯淡，似風(fēng)雨欲來。
她行至窗前。
鉛云陰暗，長風(fēng)席卷著宮室，枯萎的花瓣和樹葉從枝頭簌簌吹落，沒過多時便有濕潤沁涼的雨絲挾裹在了風(fēng)里。
下雨了。
少女看著掌心的雨珠。
不知道他此刻在讓什么……
此刻，謝觀瀾下榻的行宮里，曳水無聲無息地弄來一堆藥材。
他把藥材交給謝厭臣，“二公子，您看這些夠不夠？”
“應(yīng)當(dāng)是夠了。”謝厭臣專注地?fù)v鼓一張皮子，“且放在那兒。”
謝拾安的手臂還被紗布吊著，卻完全閑不下來，“大哥，二哥這是要干什么？”
“讓人皮面具。”謝觀瀾回答。
他的計劃很簡單，讓十一名質(zhì)子帶上人皮面具偽裝成他的隨從，跟著他離京。
留下的那十一名隨從，則戴上人皮面具偽裝成質(zhì)子，頂替他們留在京城。
質(zhì)子們并非時時刻刻都被監(jiān)視，他們是可以在整個京城活動的。
等無人在意的時侯，他們就能摘掉面具，充作尋常百姓返回蜀郡。
正說著話，扶山從外面進(jìn)來，“主子，孫作司來了，說是陛下召您去御書房說話……似乎，和郡主的婚約有關(guā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