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三山死了,只剩下齊全盛。
李青霄摸了摸自己的胸口,這里被喬三山打了一銃。
彈丸附著玄學氣息,正中胸口心臟位置,按照常理來說,應該會產生一個比正面彈孔大上十幾倍的星芒狀傷口,形成貫穿。就算武夫體魄強橫,不至于當場身死,也會暫時失去行動能力。若是普通人,在巨大沖力之下,甚至會產生騰空。
可李青霄的體魄過于強韌,彈丸沒有形成貫穿,而是被肌肉死死卡住,此時隨著肌肉的擠壓,這枚彈丸竟是原路“吐”出來,掉落在地。
面目全非的齊全盛一時無言。
在李青霄的猛烈肘擊之下,他的多年統治毀于一旦。
不過根本還是西門飛煌,如果沒有西門飛煌的反叛,那么元老院的統治不會如此脆弱,最起碼還能動用軍隊。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天下事壞就壞在這里。
李青霄緩緩開口道:“大元老剛才指責我破壞了這里的穩定,我不否認。如果大元老妄圖用道德綁架我,那么大元老恐怕打錯了算盤,我也做不了好人。”
治理一國的根本問題不外乎是錢從哪里來,錢到哪里去。
對于一個人來說,終極哲學思辨也大差不差——我從哪里來,我到哪里去,我是誰?
李青霄在很早之前就思考過這個問題,我從娘胎里來,從萬象道宮來,從道門來,要到哪里去?不知道。
我是個什么樣的人?
普通人的底色罷了,做不了大奸大惡,也當不了圣人善人。
若是遇到一個惡人,李青霄的第一反應是保全自身,在這個前提下,如果能順手解決,那就兼濟天下,如果解決不了,那就獨善其身。
可如果是一個真正的好人,他的想法不會有這么多計較,只會問該怎么除掉惡人?
真正的好人不會道德糾結,因為在他們的意識里就沒有另外一個相對自私的選項,他們會下意識地去做一些偉大的事情,甚至自己都察覺不到,一言概之,沒想那么多就干了。
他們不會做了善事就強調自己的高尚和功德,更不會做了自私的事情就想方設法合理化自己的行為。
如果刻意裝成一個好人,那就會有一種極為不協調的雙標感覺,也就是偽。
與其強裝好人,倒不如與自己和解,坦然承認自己就是個有私心的普通人,一體兩面,善惡兩念。
李青霄在很早之前就知道自己做不了好人,便不再糾結這些,有私念不是什么見不得人的事情,該爭取利益就去爭取,不要給自己豎起一個道德牌坊就是了。
在這方面,齊大真人最看得開,她就從不在意虛名,想怎么干就怎么干,堂堂太上掌教竟然還對旁人拳打腳踢,當她的底線足夠低,別人反而格外寬容——有個人樣就行,不敢要求更多。
換成一個皇帝,大概就是動搖國本的事情別折騰,其他私德方面,您愛怎么著就怎么著。
所以齊全盛對李青霄的指責,李青霄并沒有過分放在心上。
當然,走到現在這一步,殺死齊全盛才是最大的穩定,齊全盛活著反而是不穩定因素,可見穩定與否是動態變化,而非恒定不變。
自覺在大局里的人,也會變為必要的代價。
齊全盛最終也沒說什么,大勢已去,說什么都是徒勞。
很快,西門飛煌的特別行動局趕到了此地,由他們接手后續事宜。
西門飛煌沒有露面,只是由新任局長向李青霄奉上最后的報酬。
是一件殘破的血衣。
李青霄用“天變圖”查看了血衣的介紹。
血神殘裳:
類別:特殊
效果:含有“渾淪”氣息,通過特殊的儀式,可以召喚恐虐血神的投影。
剩余次數:一次。
備注:可以被“太素金文法衣”吸收。
軍刀、大印、血衣,足以把“太素金文法衣”推向寶物的品相,讓這件跌落境界的仙物邁出東山再起的第一步。
這才是李青霄此行最大的收獲。
如果有朝一日,“太素金文法衣”可以恢復仙物品相的鼎盛狀態,那么有可能超越天魔之子覺醒度的“梵衣”。
收到報酬的李青霄轉身離開此地,不必跟誰道別。
這也是西門飛煌希望看到的,再也不見。
至于黑石城會怎么處置這個世界,與李青霄無關,大概率是默認這個結果,不會把西門飛煌怎么樣,因為黑石城不在乎誰掌握元老院,只要這個世界還在他們的掌控下,那就問題不大。
李青霄走到一個荒僻無人處,準備回歸。
同時他發現“天變圖”也記錄了這個世界的位置,意味著他以后可以不通過黑石城的途徑偷渡回來。
雖然迄今為止他都沒用過這個功能,但他相信遲早會用上的。
就在這時,小北提醒道:“大白,你怎么來的,就怎么回去,不要走白玉京的途徑,要走黑石城的途徑,不然黑石城那邊只有你的入境記錄,沒有你的出境記錄,同時還沒有你被抹殺或者被擊殺的記錄,為了防止你通過特殊手段在這個世界滯留不歸,會進行徹底調查。”
黑石城只是壞,不是蠢。能從養蠱廝殺中脫穎而出的人,只是沒有理想信念,不是沒有腦子。
不過有些時候,聰明人太多未必是好事,尤其是這種過于看重自己利益的聰明人,各掃門前雪還是輕的,嚴重的會讓內斗變得難以控制,甚至無法收場。
比如鳳奢的事情,不是結束,而是一個開始,接下來相當長的一段時間里,她都顧不上李青霄,主要精力要用來應對黑石城內部的傾軋。
李青霄取出黑石城的信物。
還是那個冷酷的男聲,李青霄選擇回歸。
整個人逐漸虛化,化作點點流光。
這一次,李青霄沒有看到一輪青月,而是看到了一輪血紅近黑的太陽,都說殘陽如血,可偏偏這輪太陽又是如日中天,并非日薄西山。
黑石城,陽日烏。
那是熒惑守心所在,相較于陰月亮的冷清,那里熱鬧得很,熒惑守心正坐在自己的寶座上,就像一輪永不落山的太陽,同樣普照三千世界。
李青霄則像一只小蟲子,在太陽的陰影下,偷偷溜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