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巍然的雕像只是初成雛形，再過三日便是十月初一。
秦朝采用《顓頊歷》，以十月為歲首，十月初一相當(dāng)于新年的第一天。
這一日皇帝會舉辦朝會，郡縣官員需要在這一日將政績等事物匯報至咸陽，咸陽的官員基本也需將手中的事務(wù)處理完畢。
為孟巍然立像這件事，是由少府出資，宮中匠人進(jìn)行雕刻。
雖然皇帝沒有規(guī)定什么時候完成，但無論怎么說，十月初一之前必須竣工才是。
匠人們再放慢進(jìn)度，也不敢往后拖了。
西文彥就坐在雕像下，旁邊還有仆人送上來的果汁，曬著懶洋洋的太陽，倒也愜意。
孟巍然也是提著登仙龍桿在一旁虛擬釣魚。
兩名工匠磨磨蹭蹭地雕刻著，又不敢出聲，生怕觸動到那兩個老頭的神經(jīng)，又不依不饒地要他們怎樣怎樣。
蒙武是第一個帶著蒙毅過來的。
章邯與蒙武現(xiàn)在算得上同盟，章邯拜托他的事情，他自然是要辦的。
“兩位每日都在這里看著可合適嗎？”蒙武也不跟他們有什么繁文縟節(jié)的，上前就直接質(zhì)問起來。
在不遠(yuǎn)處逗留的王綰和馮去疾見蒙武開了口，也跟著湊了過來。
隨后便是一些老臣紛紛過來看熱鬧。
孟巍然也是不懼，坐在那忠臣椅上，慢慢搖晃著，根本不起身。
蒙武德高望重沒錯，但他現(xiàn)在都已經(jīng)不在朝堂之上，今后世代行商，根本不需給蒙武多大的面子。
主要是今天雕像本就關(guān)乎他的面子，退讓不了一點。
“蒙老將軍，吾皇賜在下塑像立碑，在下來此地讓匠人照樣子雕刻，有何問題？”
“你何不問問西文彥，他每日來此處阻擾工匠雕刻，是為何意？”
西文彥冷笑道：“吾在此地看自己的雕像，有何問題？”
蒙武本就不善言辭，兩個老家伙又是顧左而言右，讓他煩躁得很。
蒙武橫了兩人一眼，怒斥道：“你倆這點破事都鬧得滿城皆知了，還想鬧到什么時候？”
孟巍然呵呵一笑：“蒙老將軍好大的威風(fēng)啊！陛下賜在下的雕像，你管這叫破事？”
蒙武一時語塞，他真的想上去就給這老梆子一拳，但他坐在皇帝賜的忠臣椅上，若是不小心將椅子打壞，倒犯了僭越和不尊皇帝之罪。
王綰上前笑吟吟地說道：“兩位之事如今已經(jīng)驚動陛下，再過三日便是新年，兩位當(dāng)真還要再鬧下去？”
提到皇帝，孟巍然這才不敢吱聲。
西文彥也沉默了。
秦武帝那手段實在叫他二人苦不堪言，他們兩個何嘗不知道如果一直這么鬧下去可能會惹皇帝不高興？
但他二人起爭執(zhí)，這應(yīng)該才是皇帝樂意見到的，所以也就吵起來，反而能令皇帝心安。
馮去疾也過來勸道：“兩位不如各退一步，若再爭執(zhí)下去，明明是陛下賜予的殊榮，最后怕是被人看笑話了。”
王綰也很是時候地繼續(xù)開口：“在下以為也是如此，若再這般鬧下去，不知道的人恐怕該說兩位小肚雞腸了。”
西文彥和孟巍然四目相對，孟巍然卻執(zhí)拗地說道：“我本就比你高三分，雕像已在你的雕像左側(cè)，為何雕像不可高三分？”
好吧，兩個老梆子又將問題回到了原點。
西文彥卻嗤笑了一聲，站起身來，我二人比比，你哪里比我高三分了。
他的鞋子里面墊了不少棉花，發(fā)髻也扎高了，秦朝的三分不過七毫米，他此時儼然比孟巍然高。
本來就這么三分的高度，幾乎細(xì)不可查，但那日雕像的時候，孟巍然當(dāng)著西文彥的面要求工匠要高上這么三分，西文彥當(dāng)然不干了。
這是三分的問題嗎？
這三分便是尊卑問題。
“你臉都不要了？”孟巍然也不站起來，他就坐在那椅子上，跟滾刀肉似的。
“諸位評評理，這匠人為吾雕像，是否應(yīng)該根據(jù)身高來？”
蒙武橫了西文彥一眼：“你便讓他的雕像高你三分又怎了？”
西文彥挺直了老腰：“他憑什么高那三分？他比吾高還是怎地？”
孟巍然呵呵冷笑：“鞋子里面還墊東西，你也不怕摔死!”
趙凌聽到下面的爭執(zhí)，不禁樂了，增高鞋？
兩個老家伙還真是會玩啊。
但事情已經(jīng)回到原點，章邯請來這些大臣們各種勸，蒙武更是吹胡子瞪眼，兩個老家伙依舊油鹽不進(jìn)。
街上那些庶民紛紛繞道躲得遠(yuǎn)遠(yuǎn)的，不敢過來看熱鬧。
章邯這個時候出現(xiàn)了：“諸位大人，因何事在市井爭執(zhí)？”
“章邯？”西文彥疑惑地望著章邯。
自趙凌入主咸陽，可沒見章邯現(xiàn)身，他突然就冒出來了？
“在下如今依舊擔(dān)任少府將作一職，為孟老雕像一事由在下負(fù)責(zé)。”章邯冷著一張臉，道，“兩位因為這三分的高度便爭執(zhí)一月，真當(dāng)陛下的賞賜乃兒戲？”
章邯以前跟在嬴政身邊，幾乎只聽命嬴政一人，凡是被他找上的大臣，莫不是心中惶恐。
章邯的出現(xiàn)令西文彥和孟巍然感到膽寒。
秦武帝終于要親自干預(yù)此事了嗎？
“不敢！”孟巍然只能應(yīng)了一聲。
“西某不敢！”
章邯目光掃過他二人，冷聲道：“這么多的長輩都在這里勸兩位，兩位還是不聽，陛下已將此事交由章邯，那此事便由章邯安排了。”
孟巍然和西文彥這才反應(yīng)過來，蒙武他們早就聽說這件事了，但從來都沒過來看一眼，今日齊齊過來，難不成就是章邯請來的？
始皇帝已經(jīng)駕崩，章邯依舊得到秦武帝的重用？
少府將作？秦武帝讓他來處理這件事，而不是司馬卬，他將來恐怕還是秦武帝的近侍。
不給章邯面子，那可就是不給秦武帝面子。
他們想死嗎？
“旦聽將作安排。”孟巍然不敢再廢話。
剛才還在雕刻的兩位工匠在他們的爭執(zhí)中早已停下了手中的工作，等待進(jìn)一步的指示。
章邯的到來對他們而言簡直就是救命稻草。
“你二人，兩日之內(nèi)雕刻完畢，雕像必須同等高，不可差一分。”章邯強硬地命令道，“西老是第一個被賜予雕像的大臣，居于左側(cè)理所當(dāng)然，若要以身高來判定雕像高低，那今后若是有其他大臣被賜雕像，又當(dāng)如何處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