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簡兮感到后背汗毛倒豎,生死關頭,潛能爆發,她猛地向前撲倒,順勢翻滾!幾枚烏黑的梭鏢擦著她的頭皮和后背釘入地面,入土極深!
翻滾起身,院墻已在眼前!她不顧一切地沖向先前看好的那處攀爬點。身后追擊者已近在咫尺!
就在一只冰冷的手即將抓住她后心的瞬間,夏簡兮手指終于扣住了墻縫,腳下一蹬,向上竄去!同時回手將匕首向后胡亂一揮!
“嗤啦——”布料撕裂聲。追擊者似乎沒料到她此時還敢回擊,動作微滯。
借著這一滯,夏簡兮用盡最后力氣翻上墻頭,毫不遲疑地向外一躍!
“噗通!”她摔落在墻外的泥地上,雖然不高,但沖擊力仍讓她眼前發黑,五臟六腑都像移了位。肩膀的劇痛和渾身的擦傷讓她幾乎暈厥。
但她知道,不能停!墻內的人隨時可能追出來,或者繞路攔截!
她咬破舌尖,利用劇痛強提精神,掙扎著爬起來,一瘸一拐地沖向最近的一條黑暗小巷,將自己徹底融入陰影之中。
身后的曹家別院,并未傳出大規模的喧囂和追捕聲,只有隱約的、快速移動的衣袂破風聲,顯示著追兵并未放棄,只是同樣選擇了隱蔽的追蹤。
夏簡兮不敢直接回夏府,那會暴露。她在迷宮般的巷道里拼命穿梭,利用對地形的熟悉和夜色的掩護,不停地變換方向,偶爾制造些輕微聲響誤導追兵。鮮血從肩頭滲出,染黑衣袖,疼痛和失血讓她視線開始模糊。
就在她感覺快要支撐不住時,前方巷口忽然駛來一輛看似普通的青布馬車,速度不快。駕車的是個戴著斗笠的老漢。
就在馬車即將與她擦身而過的瞬間,車廂簾子掀起一角,一個低沉急促的聲音傳來:“上車!”
夏簡兮悚然一驚,抬眼看不清車內人,但此時已容不得猶豫!追兵的氣息似乎就在身后不遠處!
她一咬牙,用盡最后力氣拉開車門,撲了進去!
馬車立刻加速,拐入另一條岔路。
車內光線昏暗,只隱約看見對面坐著一個人,身形挺拔。夏簡兮強撐著坐起,匕首橫在身前,警惕地盯著對方。
“夏小姐,不必緊張。”對面的人開口,聲音溫和,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和關切,“是端王殿下讓小的在此接應。您受傷了?”
夏簡兮緊繃的神經并未放松,但她確實聽到了“端王”二字,且此人語氣并無惡意。“你是……”
“小人陸七,歸云齋的伙計。”對方簡單道,遞過來一個水囊和一個小瓷瓶,“清水,和金瘡藥。小姐先處理一下傷口,我們需盡快離開此地。”
夏簡兮沒有接,只是緊緊盯著他。馬車在巷道中快速穿行,似乎對路線極為熟悉。
陸七也不勉強,將東西放在她旁邊的座位上,低聲道:“殿下料到小姐今夜或許會遇險,命小的在附近幾條可能的退路上等候。方才看到別院方向有異常動靜,便趕了過來,幸好……小姐方才扔出的那團東西,已被我們的人趁亂取回,小姐放心。”
證據取回了?夏簡兮心中一松,但隨即警惕更甚。端王的人,一直就在附近監視?連她扔出證據吸引注意力的舉動都看到了?
“殿下還讓小的轉告小姐,”陸七繼續道,“曹黨確已警覺,正在全力搜查內鬼和丟失之物。小姐今夜之行雖險,但收獲定然不小。接下來,請小姐務必藏好,勿再輕易行動。殿下會設法將證據遞上去,但需要時間和契機。另外……今夜追擊小姐的人,未必全是曹黨死士。”
夏簡兮猛地抬眼:“什么意思?”
陸七沉默了一下,聲音壓得更低:“其中或許有……影衛的人。”
夏簡兮如墜冰窖。影衛?皇帝的人?為什么?難道皇帝也在監控曹家別院?還是說……皇帝默許甚至縱容曹黨的某些行為,而她的調查,觸動了某些不該碰的線?
“那枚‘影’字令……”她澀聲問。
“殿下讓小姐務必收好,但近期絕不可再動用,亦不可向任何人提及。影衛內部……水深難測。”陸七語氣凝重,“小姐,到了。”
馬車緩緩停在一個不起眼的小院后門。這里似乎是某處民宅聚集區,遠離主街。
“此處安全,小姐可暫時歇息療傷。時會有人送來干凈衣物和藥品。明日天亮前,會送小姐從另一條路回府。”陸七遞給她一把鑰匙,“進門右轉第一間。小的就在外面。”
夏簡兮握著鑰匙,看著陸七平靜無波的臉,心中波瀾起伏。今夜種種,險象環生,疑竇重重。端王的布局,遠比她看到的更深。而影衛的介入,讓局勢更加詭譎莫測。
她拖著傷體,下了馬車,用鑰匙打開后門,踉蹌著走進小院。
院門在身后輕輕合攏。隔絕了外面的夜色,也隔絕了此刻彌漫全城的無形殺機。
她靠在冰冷的門板上,緩緩滑坐在地。肩頭的疼痛、后怕、以及更深的迷茫交織襲來。
證據拿到了,卻仿佛陷入了更大的迷霧和危險之中。
棋局對弈,她這只過河卒子,下一步,究竟該邁向何方?而執棋之手,又究竟意欲何為?
夜色,愈發深沉了。
(以下為續寫內容)
小院不大,干凈整潔,卻透著一種刻意的尋常,仿佛無數類似院落中的一處,最是隱蔽。夏簡兮依言找到右轉第一間房,推門進去。屋內陳設簡單,一床一桌一椅,桌上已備好了溫水、棉布、藥瓶,還有一套干凈的粗布衣裙。
她反手閂好門,這才敢松懈下來,劇烈的疼痛和脫力感瞬間淹沒全身。她靠著門板喘息片刻,掙扎著走到桌邊,就著微弱的月光(不敢點燈),脫下浸透冷汗和血污的夜行衣。左肩一片青紫腫脹,被掌風掃中的地方皮開肉綻,鮮血已經凝固。后背和手臂也有多處擦傷。
她咬牙,用清水清理傷口,敷上陸七給的金瘡藥。藥粉觸及傷口,帶來一陣尖銳的刺痛,她悶哼一聲,額上冷汗涔涔。簡單包扎好,換上那套粗布衣裙,雖不合身,卻讓她感覺安全了些許。
做完這一切,她幾乎虛脫,癱坐在冰冷的地面上,背靠床沿。疲憊如同潮水般涌來,但大腦卻異常清醒,反復回放著今夜驚心動魄的每一個細節。
證據被端王的人取走了。這算是好事嗎?她冒著生命危險拿到的東西,轉手就交給了另一個莫測高深的人。楚昭說會設法遞上去,可“需要時間和契機”是什么意思?他在等什么?等更致命的證據?還是等一個更合適的、不至于引火燒身的時機?
影衛的出現,更讓她心驚。如果連皇帝的秘密力量都牽扯其中,那這件事的性質就完全變了。是皇帝在暗中調查曹黨?還是皇帝在保護曹黨,清理像她這樣不知深淺的探查者?那枚“影”字令,到底是個意外,還是一個精心設計的誘餌或標識?
無數疑問在腦海中盤旋,卻沒有答案。她感到一種深沉的無力。自己仿佛激流中的一片落葉,看似在掙扎向前,實則完全被水流裹挾,方向難明。
不能這樣被動。她強迫自己打起精神。無論端王和影衛目的何在,她自己的目標始終未變——為父親正名,揭露邊關黑幕。證據雖然交出去了,但內容她已經看過,核心信息記在腦中。趙鐵脊的證詞也在。她并非一無所獲。
現在最關鍵的是自身安全。曹黨已經警覺,影衛可能也在找她。夏府,短期內恐怕不能回去了。她需要一個新的、絕對安全的藏身之處,也需要一個能夠將手中信息有效傳遞出去的可靠渠道——不能完全依賴端王。
天快亮了。陸七說天亮前會送她回府,但……真的能回去嗎?回去之后呢?順天府、曹黨、甚至影衛,會不會已經張網以待?
正思慮間,門外傳來極輕的叩門聲,三長兩短。
夏簡兮心頭一緊,握緊了藏在袖中的匕首。“誰?”
“小姐,是我,陸七。”聲音壓得很低,“時辰差不多了,該動身了。請開門。”
夏簡兮緩緩起身,走到門邊,并未立刻開門,而是低聲問:“去哪里?”
“送小姐去一個更安全的地方暫避風頭。殿下吩咐,夏府目前不宜回去。”陸七的聲音隔著門板傳來,平靜無波,“請小姐相信殿下安排。”
更安全的地方?是端王的另一處秘密據點?還是……某種意義上的“軟禁”?
夏簡兮心中警鈴大作。她相信楚昭暫時是盟友,但將自身安危完全交托于他人之手,絕非明智之舉。
“替我多謝殿下好意。”她斟酌著措辭,“但我自有去處,不勞殿下費心。請將我之前拜托取回的東西還我,我立刻離開。”
門外沉默了片刻。陸七的聲音再次響起,依然平穩,卻多了幾分不容置疑:“小姐,外面的情勢比您想象的更嚴峻。曹府已暗中封鎖了附近幾條街巷,影衛也有活動跡象。殿下是為了小姐安全著想。那東西……暫時由殿下保管更為穩妥。待風頭稍過,殿下自會與小姐聯系。”
果然!東西不還,行蹤也要被控制。端王這是要將她和證據都牢牢掌握在手中。
夏簡兮背脊發涼,腦中飛速思考對策。硬闖?外面不知有多少人,自己還受了傷,絕無可能。順從?那就徹底成了楚昭棋盤上一枚任由擺布的棋子。
“小姐?”陸七催促。
“我……我需要收拾一下,換下的衣物要處理。”夏簡兮盡量讓聲音聽起來平靜自然。
“小姐將換下的衣物從門縫遞出即可,小的會處理干凈。請小姐快些,天快亮了。”
夏簡兮看了一眼桌上那堆血污的夜行衣,又摸了摸懷中貼身暗袋里的“影”字鐵令和那柄淬毒匕首。這兩樣東西,絕不能交出去。
她迅速將夜行衣團了團,從門底縫隙塞了出去。然后,她走到房間唯一的窗戶邊。窗戶從內閂著,外面是后院,黑漆漆一片,看不清情形。
賭一把!
她輕輕拔開窗閂,將窗戶推開一條縫。夜風灌入,帶著凌晨的寒意。后院似乎空無一人,圍墻不算高。
沒有時間猶豫了。她回頭看了一眼緊閉的房門,深吸一口氣,忍著肩傷疼痛,單手撐住窗臺,費力地翻了出去,落地時一個踉蹌,險些摔倒。
她穩住身形,立刻貓腰貼墻,向后院圍墻移動。所幸這小院不大,幾步就到了墻邊。圍墻比她想象中稍高,且墻面光滑,沒有借力點。她受傷的肩膀使不上力,嘗試兩次都滑了下來。
就在這時,前院傳來了陸七略顯急促的敲門聲和呼喚:“小姐?小姐請開門!”
被發現了!
夏簡兮心中一急,目光掃過墻角,發現那里堆著幾個破舊的瓦罐。她顧不上許多,將瓦罐疊起來,踩上去,雙手勉強夠到墻頭,用盡全身力氣向上攀爬!受傷的肩膀傳來撕裂般的劇痛,她眼前陣陣發黑,全靠意志力支撐。
終于,她翻上了墻頭,來不及看清外面,直接跳了下去!
外面是一條更窄的、堆滿雜物的死胡同。她摔在雜物堆上,一陣翻滾,舊傷加新痛,讓她幾乎昏厥。但她知道,追兵馬上就到!
她掙扎著爬起來,辨明方向——這里似乎是城西貧民區深處,巷道錯綜復雜,污水橫流,氣味難聞。但此刻,這骯臟混亂的環境,反而是最好的掩護。
她撕下粗布衣裙的一角,胡亂纏住肩膀上又滲出血的傷口,將頭發弄得更亂,臉上也抹了些墻灰,讓自己看起來更像一個流浪的乞丐或貧女,然后低著頭,踉蹌著匯入黎明前最黑暗的街巷。
她必須立刻消失,找到一個能暫時容身、又能設法聯系外界的地方。
父親……父親在京中,可還有絕對信得過的、未被曹黨注意的故舊?她一邊快步走著,一邊在記憶中竭力搜尋。那些明面上的叔伯顯然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