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子川再次劇烈地咳嗽起來，竟然在這極度寂靜和緊張的時(shí)刻醒了過來！他雖然虛弱，卻似乎本能地感受到了那來自洞窟深處的、令人窒息的恐怖氣息，掙扎著想要坐起。

“別動(dòng)！”墨鴉壓低聲音，死死按住他，眼神示意著那個(gè)黑黝黝的破洞。

易子川順著他的目光看去，感受到那殘留的、令人靈魂戰(zhàn)栗的氣息，瞬間明白了什么，臉色變得比紙還白，眼中充滿了極致的恐懼和……一種深深的絕望。

“……地蚓……祂的……眷族……”他極其微弱地、顫抖地吐出幾個(gè)不成句的詞語，仿佛光是說出這個(gè)名字都需要莫大的勇氣。

就在這時(shí)，那本已消退的蠕動(dòng)聲突然再次響起！而且變得異常急促和暴烈！仿佛被易子川的蘇醒或話語再次驚動(dòng)！

轟！轟！轟！

那塌陷的破洞處，碎石被猛地撞開！一條無比粗壯、布滿粘液和惡心吸盤、顏色如同腐爛內(nèi)臟般的巨大觸手狀器官，猛地從洞深處探了出來，瘋狂地抽打著洞壁，似乎在搜尋著什么！

它所過之處，巖石都被腐蝕得滋滋作響，留下惡心的黏液！

墨鴉和易子川緊緊靠在一起，瞳孔收縮到了極致！

那觸手的一端，猛地“轉(zhuǎn)向”了他們所在的方向！它沒有眼睛，但兩人都能清晰地感覺到，一種冰冷、貪婪、充滿毀滅欲望的“注視”牢牢鎖定了他們！

退無可退！避無可避！

墨鴉握緊了匕首，盡管知道這毫無意義。易子川也絕望地閉上了眼睛。

就在這千鈞一發(fā)之際——

咻！咻！咻！

數(shù)道凌厲的破空聲極其突兀地從洞口方向射來！目標(biāo)并非墨鴉二人，而是那條恐怖的巨大觸手！

那是一種特制的、閃爍著銀白色符文光芒的短矢！精準(zhǔn)地釘在了觸手之上！

噗嗤！仿佛熱刀切入黃油，短矢竟然輕易地沒入了那堅(jiān)韌粘滑的觸手！

“嘶嗷——！！！”

一聲非人般的、尖銳到足以撕裂耳膜的痛苦嘶嚎從地底深處傳來！那觸手如同被烙鐵燙到一般，瘋狂地抽搐收縮，濺射出大量腥臭的黏液！

它猛地縮回了破洞深處，連同那恐怖的嘶嚎和低語聲，迅速遠(yuǎn)去消失，只留下滿地狼藉和那令人作嘔的腐蝕痕跡。

一切再次歸于死寂。

洞口處，傳來輕微的落地聲。

一個(gè)身影，無聲無息地出現(xiàn)在被石塊半掩的洞口縫隙處。

依舊是那身洗得發(fā)白的青袍，依舊是那張模糊在陰影下的面容。

鬼醫(yī)洛殘陽，去而復(fù)返。

他站在那里，目光先是掃過洞內(nèi)驚魂未定的兩人，然后又落在那黑黝黝的、殘留著恐怖氣息的破洞處，沉默了片刻。

然后，他轉(zhuǎn)向墨鴉和易子川，用一種聽不出任何情緒的、平板的語調(diào)緩緩開口：

“現(xiàn)在，”“你們明白，‘血鴉’留下的，究竟是什么了嗎？”

洛殘陽的聲音在死寂的巖洞中回蕩，冰冷平板，卻帶著一種令人心悸的重量。他站在洞口，模糊的面容隱藏在陰影下，仿佛與那片剛剛退去恐怖的黑暗融為一體。

墨鴉扶著幾乎虛脫的易子川，兩人都因劫后余生而劇烈喘息，目光卻死死盯著去而復(fù)返的鬼醫(yī)。地底那恐怖“眷族”的嘶嚎似乎還在耳畔回響，空氣中彌漫著腐蝕的惡臭和未散的瘋狂低語。

“你……早就知道……”易子川的聲音破碎不堪，帶著劇烈的咳嗽和無法掩飾的驚懼，“你知道……引出祂的眷族……能暫時(shí)……逼退追兵……”

洛殘陽沒有回答，默認(rèn)了。他利用了他們，利用“血鴉令”的共鳴作為誘餌，也作為測(cè)試。

“那到底是什么東西？”墨鴉的聲音沙啞，握著匕首的手指因?yàn)橛昧Χ枪?jié)發(fā)白。那絕非世間應(yīng)有的怪物。

洛殘陽的目光似乎掃過那個(gè)殘留粘液和腐蝕痕跡的破洞，陰影下的嘴角仿佛勾起一絲極其微弱的、冰冷的弧度。

“不過是‘祂’沉睡時(shí)，無意識(shí)逸散的一點(diǎn)力量，沾染了地底蟲豸，扭曲而成的劣等眷族罷了。”他的語氣平淡得像是在描述天氣，“真正的‘祂’……還在鴉骨峽深處沉眠。這些，連開胃小菜都算不上。”

一點(diǎn)力量？劣等眷族？墨鴉和易子川的心同時(shí)沉入冰窖。剛才那幾乎讓他們?nèi)姼矝]的恐怖存在，竟然只是微不足道的逸散產(chǎn)物？那本體……該是何等無法想象的恐怖？

“血鴉……遺產(chǎn)……”易子川艱難地喘息著，“根本不是……財(cái)富……是鎮(zhèn)壓？還是……封印？”

洛殘陽終于將目光完全投向易子川，那陰影下的注視帶著一種復(fù)雜的審視，混雜著極淡的嘲諷和一絲難以察覺的……憐憫？

“師門守護(hù)的秘密，你就只猜到這種程度嗎，子川？”他輕輕搖頭，語氣里聽不出失望，只有一片虛無的冷寂，“財(cái)富？秘籍？那不過是‘血鴉’拋出來，引誘貪婪者前赴后繼，用血肉和靈魂加固囚籠的誘餌罷了。”

他向前邁了一步，青袍下擺拂過地面沾染的黏液，那腐蝕性的液體竟對(duì)他毫無影響。

“世上從無什么‘血鴉遺產(chǎn)’。”他的聲音低沉下去，仿佛怕驚擾了什么，“只有‘血鴉囚籠’。前朝那些所謂的奇人異士，也并非掠奪者，他們是一群……絕望的守獄人。用盡一切手段，包括掠奪來的財(cái)寶和自身血肉靈魂，構(gòu)建并維持著那個(gè)囚禁‘祂’的牢籠。”

“而那枚令牌，”他指向墨鴉緊緊攥在手中的“血鴉令”，“是鑰匙，但并非開啟寶藏的鑰匙。它是……平衡之鑰，也是……最終決斷的觸發(fā)器。當(dāng)囚籠過于衰弱，祂的力量開始過度侵蝕現(xiàn)世時(shí)，持有令牌者，有權(quán)選擇……是傾盡一切加固它，還是……”

洛殘陽頓了頓，陰影下的目光似乎閃過一絲極其狂熱的光彩，“……徹底釋放祂，迎接注定的……清算與重生。”

釋放？！墨鴉和易子川都被這瘋狂的話語震得說不出話。那將是何等恐怖的末日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