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個聲音程月寧差點調頭就走。
她這時才知道,被困在這里的是宋時律!
只是這個時候,理智大于情感。就算她知道這一隊人里面有宋時律,她也會來。因為這些戰士,不應該被困死在這里。
用槍抵著程月寧的戰士遲疑了一下。
“營長?”
“她是自己人,讓她進來?!?/p>
圍著程月寧的戰士對視一眼,這才緩緩放下了槍。
程月寧快速行動起來,這個時候多一絲遲疑,都是危險的。
她走進洞穴,立刻聞到了彌漫著濃重的血腥味。
有傷員,而且數量不少!
他們為了不暴露行蹤,他們并沒有生火或者用照明工具。
山洞里只有從外面擋著的干草間透進來的一點月光,視野極度不好。
程月寧只是走進山洞,并沒有走到深入。等她的眼睛慢慢適應了黑暗,她看清了洞穴里的情形。
在洞穴的最外面的是宋時律,借著微弱光線,可以看到他半邊身子都被血浸透了。
宋時律也正看著她,那雙眼睛盛滿復雜情緒。
他想站直身體,讓自己體面些。然而,他一動,就扯動了傷口,發出一聲悶哼。
但他的眼睛盯著程月寧,希望看到程月寧眼里有一絲絲情緒波動,哪怕不是專屬于他的心疼,只是一點對戰士的憐憫也行。
然而,程月寧一點反應都沒有,她的目光,只在他臉上劃過,就往山洞深處看去,幾個戰士或坐或躺的幾個人影。
“我有藥,會簡單包扎,受傷的同志,都過來?!?/p>
程月寧說著,接過跟在她身后走進來的戰士手上的包。然后,她在山洞口處坐下來,仔細不發出什么聲音地向包里摸去。
在來之前,她就看過手里的藥品,把所有的藥名,作用都記在心里。
所以,即便現在光線不好,她也通過摸包裝,也知道哪些是有止血效果的,哪些是消炎的。
戰士們聞言,默默地走過來。
既然營長說是自己人,他們也就相信程月寧。
戰士們很有默契,先讓受傷最重的戰士來到程月寧面前。
程月寧借著微弱的月光,檢查戰士的傷口,拿出藥粉,給他重新上止血藥,然后拿出消炎藥。
這里沒有水,但是有雪。
他們就吃一口雪,把藥吃下去。
有一個人認出了程月寧,“你是紅旗公社的那個姑娘!”
洞穴里所有人的目光,瞬間都集中在了程月寧的身上。
被他這一提醒,所有人都想起來了,他們在上山之前,路過紅旗公社的時候,是看到一個被欺負的姑娘。
“咱們營長,還差點違反紀律沖出去,幫著的那個?”
他們好奇地看著程月寧,一個個咧開嘴笑了。
“怪不得宋營長對她心心念念的,看到她遇到困難,差點連紀律都忘了。我要是有這樣的對象,我也忘!”
其他人聞言笑了起來。
宋時律的心口卻痛了起來。
程月寧的表情沒有絲毫變化,她的聲音像山里冬日的寒冰,沒有一絲溫度。
“我不是他對象,我不知道他在這里。我是為了你們所有人而來,與他無關?!?/p>
所有人的善意的笑聲戛然而止。
程月寧處理好一個戰士的傷,招招手,讓下一個戰士過來,聲音清清冷冷地解釋道:“你們部隊的一個戰士,重傷昏迷,倒在了我們公社的大棚里。他昏迷前說,山里還有他的戰友被困。”
所有人的目光在宋時律和程月寧之間來回逡巡,都沒敢吱聲。
主要這姑娘看著就不好惹,好惹的姑娘敢大半夜跑到山上來?
而且,這姑娘剛救了他們,從哪一方面,他們都選擇了沉默。
程月寧那幾句冰冷的話,像一把把淬了毒的刀子,狠狠扎進宋時律的心里。
即使他知道,她上山不會因為他。但此刻,他因為看到她,眼里燃起的那點微光,徹底熄滅了,只剩下無盡的灰敗和痛苦。
他自嘲地扯了扯嘴角,不再支撐著那點體面,無力地靠在山洞上。
程月寧的目光自始至終都沒給過他半分,他的小動作,自然也沒落到她眼里。
終于等程月寧處理完所有傷員的傷口,都沒去問宋時律一句。明明他傷的最重,流血最多,離她最近!
其他人這才看出,程月寧是真的和他們營長關系不好。
但感覺他們營長快要不行了的樣子,提醒道:“同志,你能不能也看看我們營長?”
程月寧側頭,看向靠坐在洞口另一邊的宋時律,提起包走過去。
她走到他面前,蹲下身,毫不避諱地撕開了他腹部的簡易繃帶。
程月寧一靠近,宋時律就睜開眼睛。
程月寧伸手解宋時律的衣服,他也沒動,主要也是手沉的動彈不得。
因為光線不好,程月寧在給人看傷的時候,離的很近。
宋時律低頭,就能看到她的臉。
即使光線不好,也能清楚地看清她的臉。
他已經忘了,他有多久沒這么近距離地看她了。
繃帶解開,就看到一道長長的、深可見骨的傷口,暴露在空氣中,邊緣已經有些感染發炎。
如果現在不是冬天,只怕會感染的更嚴重。
“必須馬上清創縫合。”
程月寧說完,她從藥包里拿出針線和碘酒。
這些東西都是村里衛生院最簡單的醫療用品,針線也只是普通縫衣服的針線。
但,重點不是這些,而是——“我這里沒有麻藥。”
洞穴里死一般的寂靜。
一個年輕的戰士忍不住開口,聲音都有些顫抖,“沒麻藥怎么行?你怎么沒帶呢?”
他不是真的怪程月寧,只是著急之下脫口說的。
說完,他就滿臉愧疚地道歉,“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村衛生院有什么,我就拿了什么?!?/p>
所有人都沉默了。
“動手吧。”
宋時律閉著眼睛,呼吸微微有點喘。
“不用管我,縫!”
程月寧對他,可沒有同情或者憐憫。
他說可以無麻醉直接縫,她就沒有任何心理負擔地動起手來。
她用碘酒擦拭了一遍傷口周圍的皮膚和血肉,然后再擦了擦小刀,就一刀下去,清理壞死的肉。
“嘶——”
宋時律疼得倒吸一口涼氣,額頭上瞬間布滿了冷汗,身體因為劇痛而劇烈地顫抖起來。
周圍的戰士們都紅了眼眶,別過頭去,不忍再看。
程月寧像是沒有看到他的痛苦,拿起已經穿好線的針,一下扎了下去。
即使經歷過槍林彈雨的戰士看到程月寧這如磐石一樣的舉動,都忍不住想——千萬不要受傷,千萬不要落到這姑娘手上治療,千萬不要惹這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