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剛開出去沒多遠,程月寧就看到前方,程長冬騎著自行車,正迎面而來。
在這個時代,汽車是稀罕物。
當吉普車出現在街道上的時候,程長冬就已經注意到了。
等雙方靠近,他看清那車牌號,他瞬間就認出這是顧庭樾的車。
他當即用力踩下剎車,自行車帶著一陣急促的摩擦聲停在路邊。
顧庭樾也幾乎在同一時間,將車靠邊停下。
程月寧搖下車窗,清晨微涼的風涌了進來,吹散了車內幾分燥熱的尷尬。
程長冬看到車里探出頭的人是她,眼睛倏然睜大,滿是驚訝。
“月寧姐!顧首長來接你,你這就要回去了?”
他的聲音里是濃濃的不舍。
程月寧點了點頭,“臨時有點事,必須得走了。你在家要好好照顧大伯娘,有事就給我打電話。”
程長冬重重點頭,“恩,我會照顧好我媽和姐姐的。”
兩人正說著話,程長冬注意到遠處,程紅旗正快步朝這邊走來。
程長冬的心猛地一沉,剛才還對程月寧依依不舍的人,此時滿臉焦急地趕人。
“月寧姐,你放心吧,家里我會照顧好,你你快點走吧!”
他以為程月寧坐在車里,視線受阻,可能沒看見。
但程月寧已經從后視鏡里,看到了程紅旗。
她的心也跟著揪了起來。
現在家里只有大伯娘和程長冬,她怎么可能放心離開?
可一邊是答應顧首長,要去勸勸顧爺爺。一邊是急需處理的麻煩。
程月寧內心掙扎,程紅旗的腳步卻越來越近了。
程長冬是真的急了。
“姐!小叔那個人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最會鉆營了!如果讓他看見你坐著這種小汽車,知道你認識大領導,他肯定要死皮賴臉地粘上來!這不是給首長添麻煩嗎?”
最后一句話,精準地扎在了程月寧最在意的地方。
她不希望自己家的私事,總麻煩顧庭樾。
程長冬見她神色動搖,立刻再接再厲。
“再說了,就算真遇到什么解決不了的事,我也可以給你打電話啊。”
他看了一眼駕駛座上的顧庭樾,想著安撫他月寧姐,就大著膽子道:“我知道你會擔心遠水解不了近火,我還可以找顧首長幫忙嘛!”
程月寧揚了揚拳頭,“顧首長那么忙,是給咱們解決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的嗎?”
她生怕顧庭樾會覺得他們一家人不知分寸,得寸進尺。
然而,旁邊一直沉默的顧庭樾,卻忽然開了口。
“我不介意幫忙。”
車里車外,瞬間一靜。
程長冬愣了一下,隨即,他的眼睛亮亮的,心里忍不住樂呵。
不介意給他們家幫忙?
這不就是……對他姐有意思的意思嗎?
對吧?
肯定是了!
程長冬心里的小人兒激動地開始放炮,臉上的笑容燦爛得像太陽。
他看向顧庭樾的眼神,瞬間充滿了敬仰和親近。
稱呼也立刻變了。
“聽見沒,姐!顧大哥都不介意幫忙呢!”
一聲“顧大哥”,讓程月寧感覺全身的血液都沖上了頭頂。
她整個人又燒了起來。
他們一個個的,怎么凈說些虎狼之詞!
她怕自己再堅持下去,程長冬會當著顧庭樾的面,說出更讓她過火的話來。
她不再堅持,連忙道:“有事一定給我打電話!”
幾乎是程月寧說完這句話,然后飛快地搖上了車窗。
顧庭樾看著她的動作,嘴角忍不住又揚起了笑。
他啟動車子,逐漸開遠。
程長冬繼續騎車,到家屬院門口時,程紅旗正等著他。
程紅旗背著手,伸長脖子,看著逐漸開遠的吉普車,“那車里是誰啊?”
程長冬垂著眸子,輕描淡寫地說道:“是問路的。”
程紅旗懷疑地看著程長冬,但現在他有更重要的事要說,就沒細究這個問題。
“昨天你和月寧那個死丫頭把家里攪的雞飛狗跳的,還偷了家里那么多東西,把你奶給氣進醫院了。你現在去找你媽,讓你媽去醫院照顧你奶。”
程長冬聽著他這理直氣壯的話,一股氣血往頭頂上涌!
他想著月寧姐昨天把事情鬧大的那股氣勢,立刻裝出震驚的樣子,大聲道:“什么!你讓我媽一個剛出院的重傷者,去醫院照顧奶奶?!”
他故意喊的聲音很大,瞬間就吸引了許多人的注意,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過來。
程紅旗覺得丟人,伸手就去捂他的嘴。
程長冬伸手一扒拉,就把他的手掃開,然后用更大聲的聲音說,“什么?小嬸不想伺候我奶,所以奶奶和小嬸才逼著我媽去醫院照顧我奶?”
程紅旗聽到他這話,氣得差點撅過去!
他什么時候這么說了!
他們是在家屬院門口,家屬院誰不知道程家二老偏心。
可偏心到這個份上,也太過分了。
有人就替他們抱不平,“平時你們跟著老人過,占盡好處,現在老人需要照顧了,又想丟給重傷的大嫂,也太過分了!”
“就是!你們這么干,就不怕被人戳脊梁崩嗎?”
程紅旗臉上臊得慌,急忙說:“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媳婦在醫院照顧的有些累了,這才想著讓大嫂來換換。”
但沒有人信他。
小聲議論,“你媳婦累了,不還有你嗎?”
“那是你親娘,你不會不想照顧吧?”
程紅旗著急爭辯,十分不服氣地梗著脖子道:“那也不能全都是我們照顧吧!”
一個大媽撇撇嘴,“那你們占好處的時候,怎么不想著不能全你們占呢?”
“就是!而且你大哥大嫂不是不管,這不是你大嫂也病著?”
“我可是聽說,是在肚子上開了刀子,好大一個傷口呢!”
“這個時候還逼著她去醫院,你這是要她的命啊!”
鄰居七嘴八舌的說著,好像程紅旗再逼,就是不讓人活了。
程紅旗說不過他們,就黑著臉強勢地對程長冬說道:“你媽受傷不能去醫院,那就讓你姐去!你姐都二十一了,照顧一下奶奶也是應該的!”
程長冬再次瞪大眼睛,眼神里全是躍躍欲試的興奮光芒。
程紅旗感覺不好,他怎么感覺這小子憋著壞呢!
可他覺得,他的話沒毛病,又理直氣壯起來。
就聽程長冬卻一臉不敢相信地說道:“我姐有工作啊,照顧奶,就不能工作了。小叔,你不會想讓我姐不能工作,然后你直接頂我姐的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