虛影之下，清微真人靜立如淵。
暗色道袍仿佛吸盡了周遭所有微光，襯得她面容愈發冷寂。
“師姐的樣子越來越像男人了，看來陰陽雌雄大法也快成了。”
清玉真人自言自語著。
她心里其實也有疑惑，師姐付出了那么多，執著了那么久修煉這個上古禁忌之法，難道是真的想追求一品之上的武道境界嗎？
她那么想成為一個真正的男人，肯定不是為了以后和自己長相廝守？
看來當年也是迷上了宮中的那個女人吧？
清玉真人很快地想到了真相，誰都知道中宮的那位女人，可是當年最有魅力的女人。
“師姐，你給那個洛桑兒引魂了，這會不會太冒險了。”
“如果周凌楓真是周圣賢的話，那定是我們的克星，他那浩然正氣，洞徹幽冥！洛桑兒稍有異樣，他立時便能察覺！我們瞞不過他！”
清玉真人的聲音帶著一絲擔憂。
“周圣賢！”
“他自然可怕。我們之前低估了他，沒有想到他竟然能逃過了道門推衍。”
“不愧鐵家血脈，他隱藏實力，早已不遜于一品大宗師。目前我已經改變了想法！我要控制他……”
最后幾個字，清微真人說得斬釘截鐵。
死寂。
師姐的棋局，深得讓她震驚。
“放心吧，師妹。”
“洛桑兒用的，并非尋常奪人心魄之術。那種痕跡太重，瞞不過周凌楓。我做的，只是放大了內心的惡。”
“她的意志，依舊是她的意志。她的記憶，分毫未損。她還是洛桑兒，那個周凌楓熟悉、或許還帶著幾分憐惜的洛桑兒。”
“人性就是如此，她看似釋懷，可心底早就埋下了血海深仇的種子。”
清微真人的聲音停頓了一下，再次開口道：“只不過，從今往后，占據她心靈最深處的，不再是盲目的傾慕。她會成為一個被滔天恨意徹底吞噬的洛桑兒。”
“啊，師姐你用的竟然是鎖魂術。除非對方殺死洛桑兒才有可能解除禁制。不過洛桑兒要是死了，師姐也將心魂受損啊！”
清玉真人極為驚詫的說道。
這就像一場天大的賭局。
師姐竟然下重注賭周凌楓不會殺了洛桑兒。
她賭的還是人性！
同時，刑部尚書沈榮和被送入天牢之后，頃刻間淪為階下囚，生死未卜。
尚書府的門楣轟然倒塌，往日殷勤巴結的親朋故舊避之唯恐不及，更有那些曾被打壓過的勢力，此刻如同嗅到血腥的鬣狗，迫不及待地落井下石，侵占沈家產業，打壓沈家族人。
曾經不可一世的千金大小姐沈霜序一夜之間，從云端跌落泥淖。
可謂嘗盡了世態炎涼，明白了什么叫“落難的老虎不如狗”。
她崩潰地來到了左相府，還想找常清玉這個閨蜜幫助。
可是在常家人的眼里，已經被元武帝除名的官員沒有任何價值，只有麻煩。
這一刻，沈霜序想進入相府都成了奢望。
最后她大受打擊，只能將主意打到了監國蠻王的身上。
之前囂張無比的大小姐，此刻直接跪在了盛京府門前冰冷的青石板上。
那時的她，何曾想過會有今日？
大家都說蠻王講情分重感情，所以她也要試一試。
王府的大門緩緩打開，莫離皺著眉頭走了出來。
“沈小姐，您還是請回吧。殿下剛下朝，事務繁忙，不會見您的。您這樣跪著，于禮不合，也于事無補。”
“莫姑娘，請原諒我之前的無禮。只要你能救我們沈家，我給你做牛做馬都可以。”
沈霜序猛地抬起頭，不斷地扇著自己的耳光。
她已經逃難了好幾天，眼中是孤注一擲的哀求。
沒有了父親的庇護，她很可能走出這里，就會遭遇滅頂之災。
當然，也只要周凌楓的一句話，她就有可能活了下來。
“我爹是被冤枉的，求求您通稟一聲！我只求見殿下一面！”
她雙眼紅腫，嘴角是血，開始瘋狂演戲。
在她的心里，像莫離這樣的卑賤丫鬟都可以得到蠻王的寵愛，她為什么就不可以。
要是父親被定重罪，元武帝很可能讓一家籍沒為奴。母女、妻妾都將發配教坊司。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她倒是愿意給蠻王殿下做丫鬟。
雖說莫離心中對沈霜序非常的厭惡，可想到了殿下禁足的那三年的日子，心中也多了一絲憐憫。
“圣旨明發，金口玉言，豈是我等能妄議的？沈小姐，回去吧。殿下……是不會管這事的。”
莫離自然也明白宮中的規矩。
沈霜序心里不服氣，想到之前的遭遇，卻又不敢發作。
只是巨大的羞恥感如同烈火燃燒，讓她越發的不平衡了。
“回去吧！”
莫離在原地站了片刻，轉身離開。
不多時又走了回來，手里端著一碗還冒著微微熱氣的清粥。
她悄然放下，再次轉身而去。
那碗清粥的熱氣帶著一絲人間煙火氣。
“就算是死，我化成厲鬼也不會放過你們的。”
可惜她一走開，那清粥直接就被沈霜序狠狠地摔碎。
沈霜序的眼中全是恨意。
書房之內，黑殺剛剛離去。
周凌楓臉色凝固的負手立于窗前，沒有說話。
“殿下，你已經發呆了很久，是否……”
一旁的莫離開口道。
她始終還是心存一絲善念。
“沈家落得今日下場，是咎由自取，是天道輪回！”
“記住，那些人看似落魄，實則心藏劇毒。一絲一毫的憐惜，都是引狼入室！”
“直接叫人讓她滾！若再敢在本王門前哭嚎糾纏，就以圖謀不軌論處！”
周凌楓轉身吩咐道。
這樣的人根本不值得動用情分。而他，也絕不允許任何人，用廉價的眼淚來偽裝無辜。
莫離的真正成長，需要看清這血淋淋的真實。
“是！”
莫離深吸了一口氣，走出了門。
待她看到那碗被摔碎的清粥，無聲地躺在冰冷的石板上，是她今日唯一得到的憐憫。
殿下說得對，自己那點善心，差點就給了毒蛇可乘之機。
這深宮之中，沒有真正的情感而言。
看著莫離消失的身影，周凌楓目光掠過遠方，投向更深的夜色。
權力場上的仁慈，往往需要用鮮血來償還。
三皇子的死亡，沈家的敗落，只是這盛京城內無數興衰輪回中，又一個注定的結局。
“大皇子絕對不能有事。”
他只能靜靜地等待著元武帝的下一步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