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學慶正在家里幫著燒火呢，看見李天明進來，就知道沒啥好事。
這段時間，吳月華一直在實驗室那邊鼓搗，還時不時的去廠里要東西，李學慶全都知道。
孤鼓搗這么長時間，就是個自行車？
如果是頭些年，李天明說要做自行車，李學慶肯定得以為他是燒糊涂了。
可現在就不一樣了。
村里連電冰箱都給弄出來了，一輛自行車算個啥。
只是……
李天明這折騰起來沒完的勁頭，到底啥時候才能消停啊？
就現在村里這產業規模，在李學慶看來都夠子孫后代吃用不盡的了。
還要做新的營生……
“天明，你忙活得過來嗎？”
“這有啥忙活不過來的，叔……”
“知道，知道，邁開的步子不能停，你都說過好些遍了。”
李學慶也知道，李天明想干的事，就一定得辦成了，他就算提反對意見也沒用。
“啥時候去找學國，這用地的事，咱們可不能光聽他的，每年花出去那么老多錢，干點兒啥不好啊！”
“叔，這回不在村里建廠。”
“不在村里那你是打算……”
李天明當即便把他和李學軍商量好的方案和李學慶說了一遍。
“這……能行嗎？”
之前是電冰箱廠，現在又是鋼鐵廠，雖然只是鋼鐵廠的三產，但那畢竟是大國企。
這小子的膽子現在真是越來越大了，連鋼鐵廠的主意都敢動。
“咋不行，叔，這可不是咱求著他們，是他們求著咱！”
以鋼鐵廠三產現在的經營狀況，一旦大柳鎮這邊的訂單斷了話，要不可倆月就得停工，最后少不了被裁撤的命運。
“咱們出錢，鋼鐵廠出地皮，出技術工人，再加上一些設備，股份三七開，咱們占七成。”
李學慶想了想，覺得這買賣干得過。
“那行，我這就給何老四他們打電話，一起商量這事。”
“叔！”
李天明忙將李學慶叫住。
“這次……咱們自己干。”
李學慶一愣。
“不帶他們了？”
這些年，幾個村子一直是搭伙做買賣，怎么突然就要把人家給甩開，準備要單干了。
“天明，這是……何老四他們誰得罪你了？”
李天明聞言也是哭笑不得：“叔，您這是想哪去了，幾個村子也不能一直捆在一塊兒啊！”
現在國家的政策越來越寬松，李天明也要為以后做準備了。
人總要先把自家的日子過好，然后才能顧得上更多的人。
李學慶看著李天明，心里已經懂了幾分。
“你想好了就行，這事……走咱們村自己的賬。”
又待了一會兒，李天明便回家了。
宋曉雨已經做好了飯，全家人都在等著他呢。
“不是說讓振華給你送過去嗎？咋又過來了，你這身子……”
看見小蓉，李天明又忍不住嘮叨。
“哥，我沒事兒，整天在屋里悶著，我也受不了啊，出來走走透透氣。”
“今個就住這邊吧，外面又下雪了。”
李天明坐下，端起碗筷剛要吃，又聽小蓉問道。
“哥，小五啥時候回來啊？”
前天，小五剛給家里打過電話，說是在福建呢。
劇組正在拍《大鬧天宮》。
“福建？那她過年還能回來嗎？”
“估計夠嗆！”
小五在電話里哭哭唧唧的，說是劇組過年不放假。
吃過晚飯，小蓉還是個靳小琪過去了。
李天明坐在堂屋，守著爐子，手里的鏟子不停翻動著炒鍋里面的瓜子。
“爸，還沒好呢？”
甜甜帶著弟弟妹妹守在一旁，時不時的問一句。
“急啥？等會兒就好！”
甜甜等得不耐煩，又走到宋曉雨身邊，往她的后背上一趴。
“媽，我要的紅棗饅頭蒸了嗎？”
“蒸了，蒸了，一天問八百遍，你不嫌煩啊？”
他們這個地方講究過年蒸各種餡兒的饅頭，有紅棗的、豆沙的、芝麻的。
以前家里沒那個條件，細糧輕易吃不上，家家戶戶最多也就蒸上兩鍋應應景。
現在就不一樣了，口袋里有錢，想咋吃就咋吃。
“也不學學你哥，你哥放了假先把作業給寫了，然后就悶在屋里看書，你呢？整天就知道瘋跑。”
甜甜被數落了也不生氣，照樣嬉皮笑臉的朝宋曉雨要泡好的大紅棗吃。
“真不知道隨了誰。”
俗話說，龍生九子，各不相同，李天明和宋曉雨這四個孩子也是性格迥異。
老大振華從小就沉穩，像個小大人一樣，老二甜甜性子跳脫，和小五像是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老三振興憨憨的，吃了虧都不吭聲，至于老四……
年紀還小，現在看不出啥。
幾個孩子都睡了，李天明和宋曉雨裹著被子，趴在炕上說話。
聊著聊著就聊到了幾個孩子。
“甜甜這孩子你得管管了，今天又把孫大眼兒家的三勝給打哭了。”
李天明正抽著煙，聞言一口氣沒喘勻，差點兒把自己給嗆死。
“甜甜把三勝給打了？瞎說呢吧，三勝比她大著好幾歲呢！”
宋曉雨白了李天明一眼：“你閨女多野，你又不是不知道，村里和她差不多大的孩子，哪個沒讓她欺負過。”
呃……
這話聽著耳熟，以前好像是用來形容小五的。
這算是……
姑志侄承？
小村霸后繼有人了？
“我個當爹的咋管？”
難道把大閨女拉過來揍一頓？
“都是你慣的！”
宋曉雨愁得不行，雖然村里人看他們兩口子的份上，不會如何，但是……
總這么下去也不是個事兒啊！
“行啦，甜甜還小呢，長大就懂事了。”
“我就怕等她長大，就徹底管不了了。”
李天明并不在意，一個姑娘，就算嬌縱些，也不會太出圈兒。
“樹大自直，兒孫自有兒孫福，甭操這沒用的心。”
對兒女的教育問題，李天明還真打算采取放任的態度。
有出息的孩子不是管出來的，約束得太緊，到頭來表面上循規蹈矩，背地里陽奉陰違，更讓人腦袋疼。
再說了，小時候淘氣些有啥大不了的。
他小時候，村里歲數和他差不多的，哪個沒挨過他的揍。
他不是也沒長成二流子嘛！
“你要是覺得這幾個不省心，那咱就再生一個。”
“瞎說啥呢？”
宋曉雨沒好氣的說。
“現在抓得這么嚴，你也想讓我東躲西藏的？”
“你要是真有了，咱就去京城待著，我就不信他們還能去京城抓人。”
說著，手已經不老實得伸進了宋曉雨的被窩。
“別鬧，你還病著呢！”
“早好了！”
………………
轉天，天剛蒙蒙亮李天明就起來了。
李學成是今年沒的，按他們這邊的規矩，要提前一天祭祖。
收拾好東西，剛出門就被嚇了一跳，門口站著個人。
“天亮！”
“哥！”
天亮扔掉手里的煙頭，對著李天明笑了。
“你這是……啥時候回來的？”
“昨天夜里，太晚了就沒過來，新宇也跟著我一起來了。”
連著兩年沒回來過年，今年局里的領導體恤，特意給他放了幾天假，讓他回老家和親人團聚。
“哥，走吧！”
天亮的胳膊上也挎著個籃子，里面是香燭紙錢。
這會兒雪已經停了，路上鋪滿了厚厚的積雪，兄弟兩個深一腳、淺一腳的走到了老墳。
在李學成和張翠娟的墳前點燃紙錢和供香，又放了兩掛鞭炮。
“媽，回家過年了。”
至于李學成，還是老實在那邊待著吧。
能有他的一份香火，還是沾了張翠娟的光。
“哥，那個就是二狗子的墳？”
二狗子早就被槍斃了，李學柏去領的骨灰，在祖墳旁邊挖了個坑，草草的掩埋了。
“那邊是傻五的！”
李天明指著不遠處的另一個墳包。
當年傻五死在了二狗子的手里，如今把那小子送過來，有怨抱怨，有仇報仇。
“回吧！真夠冷的！”
雪剛停了一會兒，現在又下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