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默打電話的時候,努力壓著內心的憤怒。
歐陽蕓這一步棋,不僅是對房君潔的惡意傷害,更是對他底線的公然挑釁,可憤怒之上,是身為一縣之長的清醒。
陳默很清楚他的情緒永遠不能凌駕于公共利益之上,就像針尖再鋒利,也不能戳破承載著全縣希望的薄紙。
算力中心是竹清縣從傳統農業縣轉向數字經濟的敲門磚,是多少干部跑斷腿、磨破嘴才爭取來的項目。
歐陽蕓作為核心技術負責人,就像這臺龐大機器上的關鍵齒輪,貿然抽離,整個項目可能就要陷入停滯。
竹清縣太需要這樣的機遇了,那些在田埂上盼著增收的農民,那些在工業園里等著就業的年輕人,那些盼著孩子能在家門口上個好學校的父母,他們的期待都系在這些實實在在的項目上。
陳默不能因為自己的私事,讓一縣的希望打了折扣。
他手中的權力從來不是用來宣泄私憤的武器,而是權衡利弊、守護萬家燈火的秤砣。
更何況,在基層的政治生態里,任何一點風吹草動都可能被無限放大。
他與房君潔的關系本就敏感,若再牽扯出與歐陽蕓的糾葛,有心人定會借機炒作,將個人情感糾紛扭曲成權力斗爭的把柄。
到時候,別說推進算力中心,恐怕他陳默自己都會陷入無休止的輿論漩渦和調查之中。
有時候,退讓不是懦弱,而是一種以退為進的智慧。
隱忍不是妥協,而是為了更好地守護想要守護的東西。
他必須把目光放得長遠,不能被眼前的怒火灼傷了判斷力。
陳默在等歐陽蕓接電話時,輕輕撫平睡夢中房君潔皺著的眉,她一定又在做噩夢吧。
陳默心中涌起陣陣愧疚,他知道,這樣的決定或許會讓房君潔覺得受了委屈,可他能做的,不是一時沖動地為她討回公道,而是為她,也為竹清縣的所有人,搭建一個更穩固、更光明的未來。
電話一直通著,沒人接。
陳默耐心地等著歐陽蕓接電話,他同時也在思考如何用最恰當的方式解決問題。
既要讓歐陽蕓認識到自己的錯誤,又不能激化矛盾,更不能影響到算力中心的推進。
這就像走鋼絲,腳下是萬丈深淵,每一步都必須穩、準、狠,卻又帶著一絲恰到好處的彈性。
權力的藝術,從來不是碾壓,而是疏導;不是毀滅,而是在約束中尋求共贏。
陳默知道,這個夜晚的經歷會成為他和房君潔生命中難以磨滅的印記,也會成為他執政生涯中一次深刻的考驗。
不管如何,陳默今晚是要打通歐陽蕓電話的。
電話依舊沒人接,陳默打第二次,第三次,固執地打到了第六次,歐陽蕓這個女人才接了電話。
手機另一端傳出這女人故意裝出來的迷糊聲音,她生氣地問道:“誰啊?大半夜的,還讓不讓人睡覺!”
陳默繼續壓著怒火,淡淡地應道:“歐陽主管,是我,陳默。”
電話那頭的迷糊聲戛然而止,短暫的沉默里能聽見呼吸聲驟然繃緊,隨即又松懈下來,帶著幾分刻意的無所謂,又問道:“陳縣長?這么晚打電話,是算力中心出了什么急事嗎?”
陳默壓不住了,冷冷地說道:“歐陽蕓,凌晨一點,我沒興趣跟你繞圈子。”
“你今晚自己做了什么,你不清楚嗎?”
“小潔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歐陽蕓,我絕不會放過你!”
“公安局已經帶走了那個男人,他什么都交代了。”
可陳默生氣,歐陽蕓一點沒放在心上,她也冷冷地應道:“喲,陳縣長這是要為紅顏知己出頭啊?”
“可我記得,你說過你的手機二十四小時為我開通!”
“如今,深更半夜,來質問我,竟然是為了另一個女人。”
“陳縣長,我不知道你的紅顏發生了什么,也聽不懂你在說什么。”
“我只記得,是你主動撩了我,讓我從深圳跑來這個鬼不下蛋的小縣城。”
“現在,你跑來質問我這些,你到底安的是什么心!”
陳默聽著歐陽蕓的狡辯,一如淬了毒的棉絮,輕飄飄卻扎得人發疼。
陳默深吸一口氣,讓自己盡量冷靜再冷靜,他說話了,每一個字都帶著執政者的厚重。
“歐陽蕓,你我之間,從始至終只有算力中心四個字。我請你來,是因為你手里的技術能讓竹清縣的老百姓多一條出路,不是讓你把這里當成談情說愛的戲臺,更不是讓你用卑劣手段傷害無辜之人。”
“還有,歐陽蕓,我說二十四小時開機,是縣長對項目負責人的責任承諾,不是你用來捆綁私人情感的繩索。”
“我承認,為了留住技術團隊,我曾對你禮遇有加,但那禮遇的前提,是你能恪守職業底線,是你能對得起竹清縣幾十萬老百姓的期盼。”
“還有,你說我撩你?你摸著良心問問自己,我帶你看的是田埂上的稻穗,還是私人別墅的燈火?”
“我跟你談的一直是服務器的算力,風花雪月的曖昧,我幾時向你承諾過?”
“你從深圳來竹清縣,不是委屈,是機遇。”
“是你能用技術改變一座縣城命運的機遇,是無數農民能靠數字農業增收、無數年輕人不用背井離鄉的機遇。可你呢?”
“把公共項目當成私人博弈的籌碼,把無辜者當成泄憤的靶子,你配得上核心技術負責人這幾個字嗎?”
“配得上那些跑斷腿爭取項目的干部,配得上田埂上盼著好日子的老百姓嗎?”
“我今天打電話,不是為紅顏知己出頭,是為被惡意傷害的公民討說法,是為算力中心的紀律立規矩。”
“公安局已經掌握了證據,你若還想保留最后一絲體面,就該主動承擔自己的過錯,而不是在這里狡辯!”
“最后,請你記住,歐陽蕓,竹清縣留你,是留你的技術,不是留你的私心。”
“你若想繼續留在這個項目里,就收起你那套情愛糾葛的把戲,把心思放回服務器機房,放回數據模型里。”
“你若執迷不悟,別說我陳默不饒你,竹清縣的土地,幾十萬人期盼發展的眼睛,也不會饒你。”
說完這番話,陳默的聲音恢復了平靜,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決絕補充了一句:“給你半小時,想清楚了,主動聯系我。過時不候。”
說完,陳默“啪”地一聲,掛掉了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