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車子在坑洼的山道上顛簸時，趴在車窗上看地形的陳默，忽然讓司機停車。
在一行人的詫異中，陳默指著山體說道：“這里的山體有滑坡痕跡，引水管道得改道，讓設計院重新出方案，預算超多少我來協調，絕不能拿村民的安全開玩笑。”
王道亮一聽陳默的話，一臉為難地應道：“陳縣長，改道不僅僅是追加投資的問題，還要多花三個月工期，這，……”
王道亮明明內心是不樂意的，以前水利局的工程，是他這個局長說了算，可如今形勢嚴峻，整個竹清縣的官員們，全在看陳默臉色。
王道亮再不滿，也只敢質疑，而不敢當場去否定陳默的要求。
沒想到陳默是真霸道啊，瞅著王道亮說道：“工期能等，投入也能重新預算，可人命關天的事，容不得我們丁點馬虎。”
陳默說完，蹲下身抓起一把土捻了捻后，又說道：“下周我要看到新方案，資金的事下午開常務會研究，守前局長，別只顧著守錢，拿出專項款來，那些辦公樓翻新項目一律暫停，專項資金全部投入到民生工程之中。”
姚守前沒想到陳默這么霸道，剛要開口辯解，就被陳默掃過來的眼神釘在原地。
“財政的錢不是用來給辦公樓貼金的，竹清縣多少村子還在喝帶泥沙的水？去年山洪沖垮的引水渠，到現在還有三個村沒徹底修復。這些賬，你們比我清楚。”
姚守前和王道亮對視著，兩個額頭都滲出了汗。
王道亮不敢再打馬虎眼了，接過陳默的話說道：“陳縣長說的是，我這就讓設計院的人過來，明天就駐場勘測。”
說完，王道亮飛快地給辦公室主任發信息，安排落實著這一條。
陳默看到了王道亮的行為，沒有阻止他，而是又說道：“不光是改道，原有的管道材質必須升級，用國標的 PE管。”
“施工隊要重新招標，把之前那個掛靠資質的隊伍清出去，這事，道亮局長得親自盯著。”
陳默這話一落，王道亮頓時傻了眼。
這個新來的代縣長怎么對水利局的工程這般熟悉？
可王道亮不敢含糊，連聲應道：“是是是。”
“還有，”
陳默的聲音又響了起來，但目光轉向跟在后面的水利局技術員說道：“沿線的地質監測點，要增加三倍密度。每五百米設一個沉降觀測樁，每周報一次數據。”
“出了問題，第一個問責的就是技術部門。”
陳默的話一落，這次不僅僅是王道亮，技術員都傻了眼。
這個年輕的新縣長，他怎么啥都懂呢？
可他們忘了，陳默做了那么多年深度調查記者，他本來就是雜家，何況，他可是連夜閱讀過水利局關于村民飲水問題的案綜，功課提前就做扎實了。
技術員這時慌忙掏出本子記錄，馮懷章在一旁看著，想笑，卻忍著沒笑出聲來。
這些人還敢糊弄陳默，也不瞧瞧這年輕縣長連尚全勇的窩都掏掉了，還有什么是他不敢干的事呢？
當然了，馮懷章更清楚，陳默就是要趕在郭清泉下來之前，把這些民生工程，落實下去。
下山時陳默讓司機把車開慢些，看到在田埂上干活的老鄉時，陳默讓司機停車。
陳默下車同這位老人搭話，他問道：“大爺，家里的水缸能存幾天的水？”
跟在陳默身后下車的馮懷章，示意旁邊的一婦女去取些水來，說他們趕路，口渴了。
那婦女意識到這應該是上面來的領導，可高興了，小跑地回家提來小半桶水，渾濁的水面浮著層細小的雜質。
陳默看著這樣的水質，沖著王道亮喊道：“王道亮，來，你喝一口。”
王道亮哪里還敢再辯駁，從婦女手中接過碗，從水桶里打了小半碗水，半天不敢喝。
陳默火了，從王道亮手里搶過碗，一仰頭喝了一大口，鐵銹味混著土腥氣嗆得他咳嗽起來。
跟在身邊的一群人，這時嚇得大氣都不敢出一聲。
陳默停止咳嗽后，看著婦女問道：“大嬸，這水，喝了多少年了？”
“祖祖輩輩都這么喝，后生仔嫌難喝，出去打工就不回來了。”
陳默聽著這話很是難受，明明竹清縣山清水秀，可就是無法村村用上自來水。
陳默把空碗遞給了婦女，看著他和那位大爺說道：“最多半年，讓你們喝上清亮干凈的自來水。”
陳默的話引來了周邊干活的村民們，頓時，他被村民們圍在了中間，不敢置信地追著陳默問這些話是不是真的，真能讓他們用上自來水嗎？真的不再受這些被污染過的河水之苦了嗎？
得到陳默的保證后，這些村民才敢一一散去。
離開村民后，陳默他們一行人回到縣政府時已近中午，食堂的飯早就涼了。
陳默讓辦公室訂了幾份盒飯，就在會議室開起了臨時碰頭會。
姚守前讓會計抱來了財政報表，看著陳默，小心翼翼地說道：“陳縣長，辦公樓翻新預算，是要全部壓縮掉嗎？”
“有一項是，是楊，楊燁批，批的，說縣委那邊的墻皮陳舊，還有些脫落處，陳舊不說，一點都不氣派，就，就讓我們做了預算。”
陳默本想發火，可姚守前也是遵循領導的吩咐，他也當不了家，做不了主。
陳默把火壓了下去，平靜地看著姚守前說道：“守前局長，楊燁批的所有項目全部停止，按我上午說的方案來。”
“下周三之前，把全縣所有民生工程的清單列出來。”
“飲水工程是頭陣，接下來是危房改造和村道硬化。守前局長，專項資金的盤子重新做，優先保障這三項。”
姚守前點頭的同時，還是忍不住說道：“陳縣長，暫停辦公樓項目的話，縣委那邊會不會有意見？”
“縣委樓的墻皮掉了不影響辦公，但村民的房子漏雨會死人，泥濘的村道會困住救護車。”
“還有上午你看到的那些飲水，還能喝嗎？”
“下午的常務會，我會親自同慶國書記溝通這件事的。”
“對了，守前局長，你同慶國書記都姓姚，是一個村出來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