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時分。
楚明舟把林母準備好的東西都搬上了車后備箱。
林母一再確定沒落下什么，一家子這才上了車。
出發之際，楚明舟跟陳雷打了個照面。
陳雷笑著朝他招招手，本還想說什么，楚明舟卻只冷淡的點點頭，連車都沒停，直接開走了。
陳母恰巧出來，覺得楚明舟性子有些傲慢，也不會做人，“兒啊，軍區啥時候給你也配輛車？多氣派啊！”
陳雷抿了抿唇，什么也沒說，轉身進了屋。
“你平時要主動些，多跟領導們走動，你雖然是新調來西北軍區的，但姓楚的也剛上任沒多久，你瞧人家過得多好。
你們都是在一條起跑線上的，他有的你憑啥沒有？再說，你跟你哥可是抱回一等功的英雄......”
陳母跟著陳雷進屋，一路絮絮叨叨。
陳雷有些不耐煩，“媽！好了，我心里有數，該是我的一樣都少不了。”
“你知道就好，姓楚的跟你差不多大，你要懂得競爭！你爸都打聽過了，要是沒有他，你就是西北軍區最年輕的團長。”
“楚明舟才二十六歲，足足比我小了三歲。”
“三歲咋了，他有一等功嗎？”
“有，他那雖然是團體一等功，但放在全國都獨一份，你不懂就別說了。”
陳母撇撇嘴，也沒再說什么，轉身就喊起小兒媳來，“三妹，你趕緊把飯做了呀，一家子等著吃呢！那么好的屋子都給你住上了，你得勤快點......”
軍車緩緩駛向軍區總醫院。
車內幾人也在聊陳家的事。
林父林母你一言我一語，看似聊閑話，實則在給女婿上眼藥、打預防針。
“老林你說得對，男同志是該有擔當，但更該有分寸！哪有人搬家當天被嫂子挽著進門的，自家媳婦卻落在后面不管不顧，算什么事？”
“嗯，陳家老大為國捐軀，那就是英雄軍人，他的遺孀是該得到更好的照顧，但也得有個度的，我看他們一家子都糊涂。”
“可不是嘛！他們還嫌棄小媳婦成分不好，成分不好你為啥還要娶她？這不是糟蹋人家閨女嘛......”
楚明舟沒打斷兩位老人的蛐蛐，把事情聽了個八九不離十。
他覺得自家岳父岳母很有趣，兩人一唱一和，倒是沒半分爭執，意見極其統一。
“明舟，你說說，這要是你，你會怎么做？別說親哥了，就你戰友，如果有戰友為了救你犧牲，他的遺孀你會怎么安置。”
楚明舟握著方向盤的手緊了緊，感覺戰火莫名蔓延到自己身上來了……
“盡可能為嫂子們爭取撫恤金，如果有需要幫忙的地方，我會替他們向軍區反應。”
聽到這個答案，林母非常滿意，使勁朝林父點頭。
林父沒林母反應快，還有些聽不懂呢，“需要你幫忙，你向軍區反應什么？”
楚明舟表情十分嚴肅，耐心解釋道：“其實……犧牲對我們來說是常事，他們的家人不僅有遺孀，還有父母、有孩子。我會為他們盡可能爭取，人沒了，日子還是要過的。
如果有一天，他們真有事求到我，那基本都是大事。我未必能完美解決，但軍區可以，組織不會放任烈士家屬不管，會給他們最好的安置。”
林父立馬比起個大拇指，“說的好。”
林安安也彎起了唇角，對他的理智反應表示滿意。
她正合著眼睛假寐，但幾人的對話她都聽著呢。
這世上哪來那么多無緣無故的照顧？
別人家的日子要過，難道自己家的日子就不過了？
那種照顧戰友遺孀照顧得連自己家庭都不要的男人，心里在想什么，大伙兒心知肚明，不過是揣著明白裝糊涂么。
約莫十五分鐘后，車穩穩停在了醫院門口。
一道修長的身影正靠站在大門右側陰影里。
“顧醫生。”
“嗯，病房已經準備好了，在產科病房十七號床。”
顧硯從陰影里走了出來，也不知他等多久了。
林父在看到顧硯時，明顯愣了愣！
林母第一時間察覺不對，忙拉了他一下，“你盯著人家顧醫生看干嘛？昨晚不是跟你說過了么，顧醫生是安安的主治醫師。”
“哦哦，沒什么，只是覺得顧醫生很年輕。”林父立馬反應過來。
顧硯不置可否，打招呼的語氣都依舊淡淡的，他的注意力只在林安安身上。
他知道林安安這次生產有風險，目前重中之重就是做好十足準備，讓她平安生產，其余任何事都不重要。
一行人來到病房，十七號床在走廊倒數第三間，不算大，但勝在清凈，房內只有兩張病床。
林安安的病床靠窗，臨門那位置是空置的，等于這病房目前只有她一名產婦。
林母在病房里轉了一圈，很是滿意，就著手開始收拾東西，“不愧是軍區總醫院，環境就是好，還有專業的產科病房。”
顧硯輕嗯了一聲，“產科病房是今年才有的，總的也就二十個床位。”
林安安覺得顧硯的狀態還是不對，他似乎瘦得更明顯了，下頜線條繃得很緊，像是一根拉滿的弦，皮膚更有些病態的蒼白。
等顧硯帶著她做檢查時，開口關心地問道：“硯哥，你最近是身體不好么？”
“前段時間有點感冒，已經沒事了。”
“那就好，要多保重自己。”
“嗯。”
離預產期還有五天，但有可能提前，也可能推后，都屬于正常現象。
這次檢查做得更細了，顧硯還給約了B超。
檢查室的燈光有些冷白，儀器運作的細微聲響在安靜的空間里格外清晰。
最后一項是 B超。
林安安側躺在檢查床上，醫生的動作專業而穩當，只是指尖觸碰到她腹部時，有些涼。
B超屏幕上，胎兒的輪廓正在光影中輕輕蠕動，小小的拳頭偶爾揮舞，像是在隔著一層溫暖的屏障與這個世界打招呼。
“胎兒胎位很正，各項指標也都在正常范圍內。”
“只是羊水指數稍微偏低一點，接下來幾天要注意飲水量，盡量臥床休息，減少走動。”
“有任何不舒服，比如規律宮縮、見紅或者破水，立刻按床頭的呼叫鈴。”
林安安點頭，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