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初的柳城，進(jìn)入了它最繁榮的時期。


    這個曾經(jīng)只是沙水河畔，微不足道的小村莊，在這些年中，已經(jīng)發(fā)展成為了整個區(qū)域的核心。


    城市規(guī)模不斷擴(kuò)大！


    城市范圍，更是像一只鼓起肚子的青蛙一樣，飛速膨脹。


    圍繞柳城，早已經(jīng)形成了一個延綿數(shù)百里的超級城市群落。


    學(xué)校、工坊、造船廠、貿(mào)易市場、碼頭、村莊、農(nóng)田，圍繞著這座城市。


    而在城市中，則是密密麻麻的商鋪，縱橫交錯的寬敞大道，還有那數(shù)不清的，在建筑之間升降臺。


    這些巨大升降臺，是為妖族們準(zhǔn)備的。


    每天，都有著龐大的禽妖，從這些地方起飛、降落。


    他們是柳城的空中運輸隊。


    不僅僅運輸物資，也運輸人員。


    當(dāng)然，價格很貴！


    一般人根本聘請不起。


    只有華國的官衙和那些旅居在此的各國王室、貴族才能使喚得起！


    畢竟，要叫這些最起碼是金丹的妖類賣力氣。


    就得拿出讓他們心動的東西。


    而，在華國，乃至于華國輻射范圍內(nèi)的諸國，被所有人認(rèn)可和接受的東西只有一個：香火券。


    這些可以在任何時候都能兌換到香火的紙片，已經(jīng)取代了過去一切交易手段。


    成為了最值得信賴等價物。


    沒辦法，誰叫華國的香火，真的是太香了呢？


    香火醇厚、無有因果，本就是最上等的香銅原料，可以直接用來修煉、煉丹、煉器。


    更何況，華國香火中，那濃度越來越高的人道光輝與天道功德的存在，直接將這些可以兌換香火的紙片，推到了可以購買幾乎一切東西的寶座上。


    天材地寶、法寶、丹藥、靈食……


    甚至，只要香火券足夠多，便是靈寶也能買到。


    彌勒走在柳城的街道上。


    他的身旁，是兩個和他一樣，已經(jīng)抵達(dá)了此地的同門。


    只是，這三個人的神態(tài)，都有些失常。


    這種失常是直接寫在臉上的。


    這對修士，特別是在凈土之中，已經(jīng)證得果位的三人來說，確實有些不太尋常——哪怕他們現(xiàn)在的肉身，是‘借來’的，只是神魂或者念頭的寄居物，這也很不尋常！


    西方教最重心境修持。


    戒律森嚴(yán)，修持起來極為困難。


    錯非是有宏愿證道之路，西方教的道途，將無比艱澀。


    休說佛陀了，便是菩薩，也將極難證得！


    這一點，從準(zhǔn)提圣人的佛門化身，一直都是準(zhǔn)提菩薩便可知一二！


    堂堂圣人，在道統(tǒng)果位，只是菩薩？！


    雖說，這其中有著兩位圣人之間的妥協(xié)的成分。


    卻也足夠告訴后人，在宏愿證道之路開辟之前，西方教，這個立足于西牛賀洲，游走于玄門之外的大教，在洪荒時代是何等艱難與苦澀！


    “昨天，又有一位道友，選擇了了斷！”彌勒慘然的說道：“他是在絕望中，走向崩潰的！”


    另外兩人，都是默然。


    彌勒看向這兩個人，這兩個西方教中的后起之秀。


    “他是第十四個禪心崩潰，為了避免心魔入侵，墮入邪道，選擇自我了斷之人……”


    “我們也可能和他一樣！”


    “不得不走上那樣的道路！”


    禪心崩潰，意味著禪心對自我大道和自己的一切，徹底否定。


    對西方教來說，一旦如此，就意味著墜入邪道。


    由佛化魔，墮落成那些九幽血海深處死而不僵的混沌魔神們的爪牙。


    這是西方教最恐懼的下場。


    比灰飛煙滅更加恐懼。


    因為他們知道，那到底意味著什么？


    故而，一旦禪心面臨崩潰，幾乎所有西方門人，都會面臨入魔還是自我了斷的選擇。


    這是一個艱難的選擇。


    多少菩薩因此永墮無間地獄，化身為魔。


    就連佛陀墮落的，也不在少數(shù)。


    九幽血海中，就有著好幾尊從佛陀墮落而去的魔佛。


    除了圣人外，便是燃燈佛祖，也奈何不得那些昔日的同道。


    好在，這一次，所有人都是通過接引圣人的‘寂滅大道’演化而來的阿彌陀佛，以無上佛法進(jìn)入早就被因果鎖定的人族肉身。


    來的，并非是真身。


    只是神魂的一點碎片或者一些念頭。


    所以，在發(fā)現(xiàn)自身禪心有崩潰的跡象后，大家才會那么果斷的立刻了斷自我。


    如此，粉碎的只是神魂的一點碎片或者一些自我念頭。


    雖說此后，修為大退，大道之上，要走的比別人更加艱澀是肯定的。


    但最起碼，可以阻止禪心的崩潰通過因果牽引，波及真身與真靈。


    “金吒、木吒……”彌勒輕聲嘆道：“若我等也如那十四位道友一般，不得不自斬神魂、念頭……”


    “那么，我擔(dān)心，將來我們要吃大虧啊！”


    “如今，南瞻部洲因果暴走，即使圣人，輕易也不能涉足這萬丈紅塵……”


    “而我等若敗，圣人與諸多同道，都將對此地的一切一無所知！”


    “來日面對之時，恐怕將要手足無措，處處受制！”


    “一個不小心，吾等恐怕就要與昔年那萬仙一般，去玉帝座前報道了……”


    封神大劫，截教滿門上榜。


    哪怕是截教主，也因此不得不自守道場，不涉三界。


    以此來威懾各方，震懾諸圣，保全門下。


    因此，被擄去西方的截教門人，雖受到了種種羞辱、打壓、控制。


    但，沒有人敢讓這些人死去。


    因為，誰也無法保證，自守道場的截教主，若知門人被折辱至死，會不會拔劍而起？


    但，諸圣只有這么一個特立獨行的截教主。


    其他圣人，妖教圣人只關(guān)心妖族存亡，人教門下，只有一個玄都，就姑且不提了。


    其他三圣的性子，人人都知道的。


    以三界為棋盤，為眾生為棋子的圣人，對門人弟子的態(tài)度，素來極為明智。


    該放棄放棄，該割舍割舍。


    想要他們效仿截教主，為了一些已經(jīng)注定沒有未來和前途可言的弟子就自守道場，磨劍威懾？


    那怎么可能？


    圣人不仁，以眾生爲(wèi)芻狗。


    這批芻狗不中用，換一批就是。


    圣人不死，大盜不止。


    如是而已！


    金吒與木吒，何等人物？


    一聽彌勒的話，自然立刻明白了過來。


    這兩人對視一下，就點點頭：“道兄所言極是！”


    但實則，金吒與木吒都不擔(dān)心，自己需要‘自我了斷’。


    原因很簡單。


    他們兄弟不同彌勒，完全不同。


    尤其是隨著本會元將終，燃燈佛祖注定入滅，釋迦摩尼即將降生的關(guān)口。


    他們兄弟和他們兄弟侍奉之人，都已經(jīng)有了新的想法。


    大不了，舍掉西方的一切，壯士斷腕，橫跳回玄門。


    闡教圣人如今正缺人手。


    若他們回歸，定是既往不咎，甚至大大有賞的。


    此外，人教圣人的香火情，一直都在。


    何況昔年，廣成子屠戮人教道統(tǒng)。


    燃燈于是率領(lǐng)自己一派，叛門而出。


    這因果，老君圣人是要認(rèn)的。


    因為因果從來不論心。


    只論結(jié)果！


    好就是好，壞就是壞。


    當(dāng)然，這些事情，金吒與木吒不會表現(xiàn)出來。


    而且，他們兄弟知道，彌勒是心知肚明。


    畢竟，這西方教內(nèi)的種種，瞞得過別人，肯定瞞不過這曾經(jīng)的圣人座前童子的。


    所以，金吒與木吒，聽懂了彌勒的潛臺詞。


    金吒道：“道兄且放心，若事有不豫，我們兄弟會有抉擇的！”


    “哪怕墮入無間地獄，即使化身修羅惡鬼，也會將此地種種帶回去！”


    “善！”彌勒點點頭。


    這便好！


    雖然，事實已經(jīng)證明，他的使命和擔(dān)負(fù)的任務(wù)，在一開始就只是妄想。


    但，只要能把情報傳回去。


    哪怕是一點點，讓兩位圣人重視起來。


    于西方教來說，在未來也不至于手忙腳亂，大敗虧輸。


    卻不知，金吒與木吒兄弟，早已經(jīng)用他們兄弟之間修持的一樁西方神通，私自交流了起來。


    此神通，乃是燃燈佛祖所發(fā)明。


    最是適合他們這樣的骨肉兄弟溝通，且極為蔭庇，準(zhǔn)圣以下，無人可以窺破他們兄弟之間的隱秘交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