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霆坤從人群后面出來,深沉的雙眼,鷹鉤似的落在地中島的臉上。
“你確定你們拿到的,是真正的布防圖?”
“霍霆坤,你這話是什么意思?”
蔡偉德驚恐的瞪大了眼睛。
“我的意思是,你們手底下所有的人馬,都被我們解決掉了,假的布防圖,已經如你們所愿,送到了你們的國家,接下來,我會身體力行,告訴你們什么叫做甕中捉鱉。”
中島是會說中文的,他能夠聽得懂霍霆坤所說的每一個字。
事實上,霍霆坤的話,就是說給他聽的。
“中島,二十年前,你是我的手下敗將,這么多年過去了,你居然還是沒有長進。”
“霍霆坤,二十年前,你親手殺了我的哥哥和我的父親,現在,我也要讓你嘗一嘗,至親離世的滋味。”
中島把話剛一說完。
原本要扣下扳機的手,一下子軟了下去。
不僅是他。
所有的人,都開始渾身發軟。
啪嗒,啪嗒。
漆黑的手槍接二連三地落地。
姜茶把他猛地向后一推。
“大家快跑。”
她從地上撿起一把手槍,用最快的速度,給幾名人質吃了能夠迅速恢復體力的解藥。
那些人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被嚇到腿軟,還是被姜茶的迷藥弄得腿軟。
吃了藥丸,他們連滾帶爬地往外跑。
姜茶可不敢留在這里耽誤事兒,她也跟著那群人質往外跑。
她不知道的是,二樓,一道封著彩色玻璃的窗口后面,冒出了一把漆黑的槍口,正對著她的腦袋。
“砰”的一聲。
“小心。”
岑諭飛撲上來,一只手捂著姜茶的腦袋,另一只手扣著姜茶的腰,帶著她往邊上的一滾。
“啊!”
姜茶驚叫一聲,整個人重重落地。
并沒有預想中的疼痛,岑諭墊在了她的身下。
而她頭邊的地面上,被子彈砸出了一個深深的坑。
緊接著,激烈的槍響此起彼伏。
岑諭捂著姜茶的耳朵,“別怕,我帶你出去。”
二樓起碼藏了五十個人。
姜茶第一次見識到什么叫做槍林彈雨。
砰的一聲,玻璃破碎,厚重的木門被子彈打出窟窿,地面被子彈砸出深坑,桌椅板凳,人肉篩子……
凡是被子彈穿過的地方,寸草不生。
姜茶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到的教堂外面。
眼淚模糊了她的視線。
岑諭卻不能多留,他還得進去支援。
姜茶看見了岑諭手臂上鮮紅的血,一滴一滴地往下落。
她深呼吸了幾下,努力調整情緒。
明明因為害怕,手腳都不太聽使喚,她還是被迫打起精神。
“同志,請問,你們可以給我弄一些外傷藥來嗎?碘酒,消毒酒精都可以,還有繃帶和紗布,最好還有針線、鑷子和止血鉗。”
外面的人正在疏散交通,這一條街,禁止百姓隨意通過。
“這位同志,你是死里逃生的人質,我們勸你盡快離開。”
“不。”
姜茶抹了一把臉上的眼淚,“我不是人質,我是一名即將進入京市醫科大學上學的醫生,我們的同胞受了傷,我必須要在黃金時間為他們救治。”
“你等著,我現在就去最近的醫院為你調取物資。”
姜茶聽見了慘叫聲。
她以為,我們的國家,已經經過了黑暗,沖破了陰霾,沒想到,國泰民安,這四個字,僅僅存于表象。
姜茶縮在大樹底下,平復心緒。
身為一名合格的醫生,必須要做到臨危不亂,從容不迫。
如果,連自己都開始慌亂,那么,那些需要你的病人怎么辦?
姜茶自我催眠。
很快,飛速跳動的心臟變得平緩,發麻的腿腳恢復正常,顫抖的手也變得穩定。
姜茶吐出一口濁氣,站起身,走在了陽光之下。
“這位同志,你看看這些能用嗎?距離這里最近的,只有一個大隊衛生所,這是他們那里所有的東西了。”
姜茶檢查了物品,點頭確認:“可以,十分感謝您。”
又是一聲槍響,厚重的大門重重落地。
姜茶看著裝東西用的牛皮袋子,又看了一眼這位同志腰間別著的槍。
“這位同志,您可以把槍借給我用一下嗎?”
霍競川教過了她怎么用槍,姜茶的準頭還不錯。
這位同志連忙捂緊了槍包。
“你想干嘛?這可是真家伙,不是你可以隨便玩的東西。”
“不是,我是想要救人。”
“救人?”
“對,如果你不放心我,我們可以合作。”
姜茶拿出另外一只鞋子里的刀片,割破了自己里衣的夾層。
夾層被割開,里面的東西掉了一地。
這位同志眼睜睜地看著姜茶從里面翻出來兩包藥粉。
她把牛皮袋子騰出來,把藥粉倒進去,折緊了口子,瘋狂地搖晃。
直到里面的兩種藥粉完全融合。
姜茶才把密封的紙袋子遞給了她。
“想辦法把這個丟進去,然后,一槍打爆它。”
“這是毒藥嗎?”
那個人根本不敢接姜茶手里的袋子。
“你瘋了,我們的人也在里面。”
“我有解藥,我們的人,會沒事的。”
“你確定?”
“我以人頭擔保,請您相信我。”
教堂里面的慘叫聲愈演愈烈,根本就分不清是對方的,還是我方的。
天人交戰。
這位同志終于點頭。
“我信你。”
他拿著牛皮袋,毅然決然地轉向了教堂里面。
姜茶的眼睛鎖在那頭,根本移不開眼。
她把外套脫下來,把倒在地上的東西,全部撿起來,用外套包好。
時刻待命。
一聲,兩聲,三聲,四聲……
姜茶數著里面的槍響。
直到第十二聲響起。
教堂里面終于變得安靜。
潔白的粉末在空中落下。
雪花似的,紛紛揚揚。
被人吸進鼻腔。
正在戰斗的人,一個一個地倒下。
姜茶飛快地沖了進去。
挑著穿我方軍裝的人,一個一個地喂解藥。
霍霆坤,岑諭,還有跟他們并肩作戰的同胞們。
那些清醒過來的人,自發把受了傷的同志們抬出來。
空曠的草坪,不一會兒,就躺滿了人。
姜茶根據傷口的輕重緩急,隨手拔下幾片小草做記號。
一片葉子代表輕傷,兩片葉子代表中度受傷,三片葉子代表重傷,需要立刻搶救。
犧牲的同志們的面前沒有葉子。
清創,取彈,包扎傷口。
姜茶一刻不停。
終于,從重傷到輕傷,姜茶的手法完全熟練。
給霍霆坤清創的時候,姜茶心疼得不行。
“好孩子,哭什么?我這就是被流彈擦了一下,過兩天就好了。”
“一大塊肉的被擦沒了,只怕是過兩個月都好不了,哪里兩天就能好?”
這樣的傷,對于霍霆坤來說,確實不算什么。
但姜茶是第一次見識這樣的陣仗。
她接受不了,也是正常。
“我的手上沒有止血藥和消炎藥,你們要盡快去醫院上藥才行。”
“好,我這就安排下去。”
到了岑諭的時候,他居然還能笑得出聲。
姜茶的眉毛皺得都能壓死蚊子。
岑諭賤兮兮地湊過來:“有一說一,你怎么皺眉的時候,也這么好看啊?”
“這么深的傷口,不疼是吧?”
“疼,我這可是為了救你傷的,你就不能對我溫柔一點兒嗎?”
“這都什么時候了,你還有心思開玩笑?”
岑諭嘴上說著疼,可姜茶給他清創包扎的時候,他一聲都沒有吭。
像是一點兒也感覺不到疼一樣。
“你的手臂,出血有些厲害,我給你把紗布扎緊一點兒,可能會有些疼,你忍一忍啊!”
姜茶幫他把紗布緊緊地纏好。
岑諭倒抽了一口涼氣。
“下手這么狠?”
“對你,不狠不行。”
姜茶懶得跟她貧。
留在外面支援的人,等到里面的白色粉末散盡了之后,才進去提人。
整整兩個小時,姜茶一刻沒停,汗如雨下,才終于把所有的傷患的急救做好。
她坐在草地上休息,仰頭問霍霆坤。
“霍叔,大哥他人呢?我在船上還看見了她,下船之后,就一直都沒有見過他。”
“他正在清繳水路的細作,晚一點會去暮城軍區跟咱們會合。”
“可是,他的腿還沒好呢!”
“只要他還能動,就算是爬,也要完成組織交代給他的任務。”
霍霆坤這話說得殘忍,卻是事實。
“茶茶,你快些起來,我派人,先把你送去軍區。”
這里實在是太危險了。
“我實在沒力氣起來了,您去忙您的,我坐一會兒,等人來了再起來。”
那邊還有一攤子事兒等著他來做決策。
霍霆坤點頭,“也好,那你先休息一會兒,我把那些人處置好,再來找你。”
“好。”
姜茶給自己放松肌肉,等她發現白書瑤出現在她身后的時候,白書瑤已經舉起了手里的石頭,一下子磕破了她的腦門。
“我就算是死,也會拉著你,當我的墊背。”
白書瑤不知道哪里來的力氣,大得可怕。
趁著所有人都沒注意,白書瑤把姜茶拖走了。
姜茶醒來的時候,依舊是在船上。
白書瑤把她綁在了船頭的桅桿,江面上風大,狂風吹得船帆嘩嘩作響。
白書瑤就站在她的面前,盯著她的臉,似乎要把她洞穿。
“你說,如果,我把你的這張臉割下來,貼在我的身上,霍競川喜歡的人,會不會就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