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云凝霜望著王扶凝重又認真的模樣，不由露出一抹輕松的笑意。
在她油盡燈枯之前，能碰見這位曾經的故人，她忽然有種安心的感覺。
雖然可能有些荒謬。
云凝霜揚嘴一笑的同時，緩緩伸出有些蒼白的玉臂，放在了王扶面前。
王扶見狀，索性也不隱藏修為，斂去鶴息術，元嬰中期的氣息便緩緩散發出來，彌漫在這洞府之中。
“師姐，得罪了。”他伸出兩根手指，輕輕搭在那玉臂手腕上。
云凝霜神識感受著如此變化，先是一愣，緊跟著美眸之中便露出欣慰的笑容，并柔聲開口:
“師弟，如今的你走在了落羽宗所有人前面，若是那位莫長老知曉門中弟子有此修為，可足以瞑目了。”
“師姐說笑了，我也只是僥幸罷了，當初若非與江巖外出前往大夏皇都執行任務，躲過了落羽宗之劫，恐怕早已覆滅在那場戰火之中。”王扶微微搖頭，實則一縷精純的靈力已經順著手指進入云凝霜體內。
云凝霜感受著那縷靈力之絲，也順勢沉默下來，不過一雙明眸卻凝視著王扶那認真的樣子。
下一刻，她便見著王扶的臉色驀然陰沉了下去，耳旁也傳來一道充滿寒意的聲音。
“好歹毒的手段！”
王扶聲音發冷，神情凝重。
云凝霜體內所有經脈早已被一股奇特且詭異的灰色霧絲覆蓋，導致經脈細如發絲，如此纖細脆弱的經脈，只要云凝霜一運功，一動用靈力，必定遭受經脈破碎的痛楚。
無時無刻。
不僅如此，那原本應該廣袤、靈力充盈的丹田，更是變得粗糙不堪，干涸萬分，只剩下一枚幾欲崩潰的虛幻金丹緩緩懸浮在丹田之中，支撐著這副幾乎要油盡燈枯的身體。
王扶深吸一口氣，壓下心中的冰冷殺意。
“師姐，我嘗試能否泯滅那詭異之力，你……忍著點。”他抬頭看著云凝霜那副不知何時已經褪去冰霜，盡顯柔色的絕色面容。
“師弟盡管施為便是。”云凝霜微微頷首，神色頗為平靜。
卻是放開防備，一副完全信任王扶的模樣。
王扶抿了抿嘴，隨后緩緩閉上了雙眸。
【玄雷劍經】發動，一道被三色神雷包裹的精純的劍絲，刺破云凝霜手腕的皮膚，沒入其玉臂之中。
王扶并未貿然行動，而是將那劍絲一分為二，一道順著云凝霜經脈小心翼翼地進入其丹田，化作一方光幕，將那虛弱不堪的金丹緩緩包裹，護住這最后的燈火。
接下來，他才用另一道劍絲朝著其手臂上的詭異灰霧覆蓋而去。
王扶明顯感覺到云凝霜手臂一緊，雖然很快就重新放松下來，但其中的痛楚必定非常人可以忍受。
王扶只能盡量小心，可不論是三色神雷還是劍絲，面對那早已根深蒂固、緊緊扎根在血肉骨髓中的詭異灰霧，卻效果有限。
三色神雷有些作用，卻也是以一絲泯滅一絲。
可那灰霧卻源源不斷，泯滅一絲又重新補充上來，幾乎沒有效果。
若是他全力施為，不顧后果，興許可以將那灰霧全部泯滅，但云凝霜目前的身體，絕對支撐不住。
所以，遲了。
王扶出現的太遲。
不過百年前，王扶也還未凝嬰，即便那時相遇，他也無計可施。
王扶心中一嘆，眉頭一皺間，緩緩睜開雙眼，面露歉意。
“師姐……”他收回手指，欲言又止。
“師弟不必介懷，結局其實我早已知曉。數十年前我曾有幸遇見過一位云游的伏虎寺大師，這位大師看過我的情況，直言道，這‘蛻靈術’非青洲術法，乃是來自遙遠的其他洲界，想要破之，唯有至剛至陽、破魔誅邪的‘誅邪神雷’才能破之。其他強大的神雷盡管也有效果，卻極為有限，若是在我中術初期，還保留著元嬰修為之時，倒是可能成功，如今……卻是沒有辦法的。”云凝霜灑然一笑，微微搖頭。
“‘誅邪神雷’？”王扶眉頭緊皺。
此雷他知道，甚至可謂大名鼎鼎。
雷霆之力本就至剛至陽，乃是所有陰氣魔氣鬼氣的天生克星，可這“誅邪神雷”卻還要更為盛之。
不過此雷唯有天地奇物榜排名第十一的“天雷神木”方能誕生，而此神木可遇不可求，青洲更是從未聽說有此神木的蹤跡。
可王扶心有不甘。
他沒想到云凝霜的情況如此嚴重，已經是如此藥石無醫的地步。
“師姐，我還有一種神雷，可否讓我再試試？”王扶想到了赤霄神雷。
“好！”云凝霜依舊并未拒絕，盡管她早已不抱什么希望，可既然這師弟、這故人想要嘗試，她也正好看看他還有什么厲害手段。
王扶聞聲，心念一動，立馬喚醒了早已吞下本源青霄神雷，正在小鼎中沉睡煉化神雷的小紅雀。
小紅雀被強行喚醒，萬分不愿，不過感受到王扶沉重的心情，它也并未發什么牢騷，反而直接張口噴出一道赤色的雷霆，供王扶驅使。
得了赤霄神雷，王扶也并未猶豫。
依樣畫葫蘆的再次施為。
而這一次，那詭異灰霧在赤霄神雷之下竟明顯有一絲畏懼，且與神雷相互泯滅之間，恢復的速度也大為減弱，雖然結局仍舊以失敗告終，但卻讓王扶看見了一絲希望。
“師姐，這赤色的雷霆乃是赤霄神雷，對這‘蛻靈術’有用，不過我掌中的赤霄神雷還有些羸弱，等再進一步，興許有機會徹底泯滅掉師姐體內的灰霧。”王扶收回手指，于掌中凝聚那道赤色雷霆，沉聲開口。
云凝霜對身體的情況自然了解，不過她卻仍輕輕搖頭:
“我的時間不夠了，金丹泯滅之時，就是我油盡燈枯之日。一年前我本就應身死道消，不過卻遇上了那鮑劍子，得其清靈谷獨門靈丹相救，才護得金丹余力，如今這‘清靈丹’之效愈發微弱，恐怕頂多也就兩三月的時間了。”
“師弟你也不必在我身上耗費時間和修為，臨死前，能遇見你，能與故人重逢，也算老天待我不錯。”
“本就是命薄之人，天命如此罷了。”
她輕笑一聲，眼中竟有種看盡人間的滄桑。
“對了，我還未曾向師弟道聲謝，當初你來霜云洞留下的那三道遁地符，可是在落羽宗覆滅之時，給我了不小的助力，若非如此，我恐怕也多活不了這兩百多年。”
“如今想起來，反倒是賺了。”
王扶聽聞此話，張了張嘴，卻不知如何開口。
但他心中思忖片刻后，卻又好似下定了某種決心，決心助云凝霜一把，為了她，也為了不留心中遺憾。
這位曾經將他領入修仙界的領道者，要他不管不顧，王扶卻是做不來的。
“師姐，跟我走吧，我有法子讓你體內金丹多留存些時日，直到赤霄神雷再進一步，屆時總歸有幾分剔除師姐體內詭術的希望。”王扶凝視著云凝霜的眼睛，神情鄭重。
云凝霜聽聞此話，卻是并未直接回應。
然就在這時，洞府外卻傳來了一道有些熟悉的聲音:
“云師妹，不知可否入洞府一見，為兄有要事相商。”
此聲一落，王扶神色便隨之一寒。
他扭頭看向洞府門口，神識穿過洞府禁制，便見那鮑姓中年修士正立在洞府外，臉上堆著笑容。
不過此人身上明顯透著細微的詭異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