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的商量?
那就是敬酒不吃,吃罰酒咯。
衛承東立刻語氣一變:“沈東家,你的桃花源現在關門歇業了,不需要伙計,所以我們這份合約可以中止。”
“我桃花源關門歇業,難道就沒有別的活了?”
沈業云冷笑一聲:“門要不要人看著?北園要不要人清掃?再不濟,桌椅板凳也要擦擦吧。”
我堂堂翰林院校對,跑你這兒來擦桌椅板凳?
衛承東瞇了下眼睛:“看來,沈東家是要故意為難我咯?”
“我不為難你。”
沈業云遲疑了一下。
“從明天開始,你下了衙后,每天還來桃花源,在我身邊做一個時辰的書童。這事你不說,我不說,翰林院沒有人知道的,折不了你衛大少的面子。”
書童?
你想得美。
少爺我一沒那閑工夫,二要防著你出幺蛾子,把我當人質。
衛承東挺了挺胸脯,直呼其名:“沈業云,你開個價吧,要多少錢?”
“撲哧——”
沈業云忍不住笑出聲來。
“衛大少以為桃花源關了,我就沒銀子花了?坦白告訴你,我沈業云賺錢的買賣,從來都不是桃花源。”
是啊。
你是太子的狗嘛。
太子手指縫里漏出來一點給你,你都能吃上幾輩子。
衛承東腦子急速地轉動著,想著最后還有什么招。
這時,只見沈業云朝忠樹看了一眼。
忠樹把輪椅調了一個頭。
“忠樹,如果明天傍晚他沒有來,你就拿著這份合約去順天府告狀,順天府不肯接,你就跑去翰林院。我就不信了,他衛家剛剛起來,還能一手遮天了不成。”
“是,東家。”
衛承東一聽急了:“姓沈的……”
“姓沈的光著腳,不怕穿鞋的。”
沈業云扭過頭,眼神惡狠狠地看著衛承東:“要不……明兒個咱們試試?”
衛承東:“……”
他在威脅我?
……
“寧方生,沈業云他威脅我。”
聽香院里,衛承東心里那叫一個怒啊。
“我想過了,他就是想把我捏在手上,做他的人質,時不時地折磨我一下,關鍵時候還可以用來威脅我祖父。”
寧方生看都沒看他一眼,只是把手一伸。
啥意思?
衛承東愣了愣。
“賭注。”
“你這人……我長得像是那賴賬的人嗎?”
衛承東立刻從懷里掏出張銀票,還有十幾兩碎銀子:“我的身家都在這里,統統拿去,只多不少。”
寧方生看了天賜一眼。
天賜走過來,把銀票往懷里一收,那十幾兩碎銀子看都不看一眼,便去外間守門。
這真是有什么樣清高的主子,就有什么樣清高的下人。
衛承東身子往前湊湊:“寧方生,你幫我分析分析,他沈業云到底想干什么?”
寧方生臉一沉:“你自己的腦子呢?”
“我……”
“我前頭怎么跟你說的,腦子時常問一問,盤一盤,做人要清醒一點。”
“我還不夠清醒啊?你看我對沈業云的態度,先禮,后兵,先君子,后小人,就差跪下來求他了。”
衛承東心里那叫一個委屈:“關鍵是他油鹽不進啊!”
寧方生面色如霜:“關鍵是你不占著理。”
一語驚醒,對面的人。
衛承東頓時萎了。
“當時我被關在牢獄里,那牢里根本不是人待的地方,我既怕爹娘擔心,又怕他們花冤枉銀子,沒辦法,這才簽字畫了押。”
門口,小天爺聽到這一句,無聲嘆了口氣。
得,先生又要心軟了。
寧方生是心軟了。
他這輩子最聽不得的便是爹娘二字。
因為他的爹娘都已經不在了。
寧方生倒了盅茶,遞過去:“你在牢里,沈業云來救你,他救你的理由是什么?讓你做苦力的理由,又是什么?”
衛承東都記在腦子里呢,脫口而出。
“沈業云說:救你,是救給皇帝看的;讓你做苦力,是做給太子看的。我沈業云也想學一學陳侯爺,給桃花源搏一個好前程。”
話落,他臉色大變,直接從椅子上蹦起來。
“沈業云本來就是太子的人,要為桃花源搏什么好前程?寧方生,他在說謊。”
這小子,反應還不算太慢。
寧方生上一回聽他說起和沈業云的交集時,心里就隱隱生疑了,只是沒說出來。
沈業云和衛四這么好的關系,為什么沈業云還拿捏著衛承東,讓他在桃花源做苦力?
有沒有一種可能……
沈業云受衛四所托,保護著衛家第三代的繼承人衛承東?
這個可能性在衛承東吃上了皇糧,沈業云卻還死活不肯放手的情況下,似乎越變越大了。
否則,以沈業云現在的處境,他無論如何都要給衛承東這個面子。
寧方生有一種直覺。
直覺是,雖然衛老爺和衛四是不同的陣營,但對衛家,對衛家的親人,他們都是真心誠意,且不遺余力。
但真相到底是什么呢……
寧方生看著面前的衛承東,算了,讓這小子自己找去吧。
想到這里,他輕輕吸一口氣:“衛承東,接下來你可以自己盤一盤,想一想,他救你,讓你在桃花源的真正目的,是什么了?”
“我……”
衛承東一屁股跌坐下去,開始了絞盡腦汁。
“如果一時間想不出來,那么每天在他身邊一個時辰,也不算什么壞事,至少……”
寧方生手指在小幾上點了點:“狐貍尾巴藏久了,總會露出幾根毛來。”
對啊,書房重地,我可以近距離觀察。
知己知彼,才能百戰不殆。
但問題是……
衛承東有些猶豫道:“他當真不會拿我當人質?我當真沒有生命危險?”
寧方生:“你四叔把命都給了太子,你覺得呢?”
這倒是!
但衛承東還是有些猶豫。
“就算我的生命是安全的,但這世上就沒有不透風的墻,萬一被皇上知道了,我在沈業云那頭……”
“那合約一式兩份吧?”
“對。”
“到時候,你就把合約呈上去,然后大聲喊冤,我想皇帝除了感嘆你衛承東做人有始有終,信守承諾外,應該不會再有別的想法。”
寧方生停頓了一下:“就算有,那也是對沈業云,對太子。”
這話又說得對啊。
皇帝只會想,你們拿捏著衛府大少爺,到底想干什么?是伺機報復,還是不懷好意。
衛承東眼睛蹭地亮了起來。
妙、妙、妙。
我進可攻,退可守,也算是立于了不敗之地啊。
“寧方生,有沒有人夸過你,你這腦子真的是……”
“寧方生,寧方生……”
小天爺:“……”我對衛家人,已無力吐槽。
衛承東:“……”不好,我妹來了。
衛承東趕緊朝寧方生抱了抱拳,然后食指伸到唇邊,做了一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的動作。
衛東君一頭沖進來,愣住了:“哥,你怎么會在這里?”
“我……”
衛承東走到衛東君身邊,清了清嗓子:“我來看看貴客缺什么,少什么,住不住得慣?”
衛東君:“哥,你怎么會有這份閑心?”
“可能……”
衛承東一臉老成道:“上了歲數吧。”
衛東君:“……”
小天爺:“……”
寧方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