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內過于安靜，她有些尷尬地回頭看了一眼凌晨，兩條依稀可見的淚痕還掛在她臉頰上。
她指著窗外，一時間忘記了自己臉上的尷尬。
她急忙拿起紙巾轉過身去，給自己擦了擦。
她不知道凌晨和蘇聽的關系，但剛才和蘇聽碰面之后突然的相遇讓她情不自禁地跟他說。
凌晨循著她的方向看了過去。
蘇聽正撐著雨傘，風雨搖曳中正和一個穿著黑衣的男子氣急敗壞地聊天，旁邊停著一輛白色小車，車牌有些模糊，但凌晨還是能看得出來。
綠燈亮，凌晨繼續往前開。
許喬木沒注意看，等她擦干眼淚的時候車子已經往前開了。
兩人再次陷入尷尬。
凌晨把車子停在路邊，熄了火。
燈紅酒綠的夜晚，被雨水占據，許喬木幾乎看不清窗外的夜景。
眼前朦朧的道路，如同此刻自己被淹沒在途中，找不到方向。
豆大的雨點砸落在車窗上，發出噼里啪啦的聲響，把車內逼仄寂靜的空間打得震耳欲聾。
把她的心震得一顫一顫。
“要跟我結婚么？”凌晨直接問。
“……”許喬木不知道。
她大概能猜到自己要是不嫁給凌晨，許父還會想辦法把她嫁給別的什么有錢人。
她不知道怎么回答。
“我有喜歡的人。”凌晨說。
“那你為什么不拒絕，還要來問我，你覺得我是那種死纏爛打的人么？”
她壓根不知道這件事情。
“你來找我又是做什么？你自己都有決定了，還問這個問題，你是覺得你家官大想在我這邊刷一下存在感？來羞辱我？”
許喬木一臉無辜地質問。
“我不是那個意思。”凌晨垂首。
他不是那個意思，他父親現在是市長，父親和許父的商量的事情他插不上話，他只是想，如果兩人都不愿意，那至少兩人可以站在同一條戰線上，去反對這件事情。
也許這樣會有用。
他沒想過這個女孩會這么激動。
“如果你也不想結婚，我們可以一起爭取一下。”興許還有機會。
畢竟父母都是偏愛孩子的，更何況，許喬木是個女孩，大部分的父親都是女兒奴，不是么？
許父應該也會考慮許喬木的感受吧。
可凌晨想錯了。
許喬木心里委屈，沒人要她。
一個人也沒有。
她打開車門，走了出去。
她現在沒辦法回答他的問題，她遲早都要離開許父，這樣的話，她還不如找一個可靠的靠山。
雨不知什么時候突然變小，許喬木走在街上并沒有覺得有什么不妥。
凌晨看著她遠去的背影，沒有強留，開著車子也離開了。
凌晨走了差不多十分鐘的時候，許喬木才發現自己的手機還在他兜里。
凌晨把車子停在路邊，靠在車子邊上發呆時，雙手插兜，無意中摸到了口袋里的手機。
他微微抬了起來，一張明晃晃的屏障便呈現在自己眼前。
這是一張充滿陽光的照片。
許喬木穿著淺綠色碎花吊帶連衣裙，戴著超大沙灘帽，在海邊上吹風，她的笑容比海浪還要高。
海風吹動著她的青絲，裙擺隨風飄揚，勾勒出她標準的身材。
凌晨一眼就看出她那坦蕩不羈的性格。
可就在剛才，她一直哭。
也不知道她現在會蹲在哪個地方難過。
誰會愿意嫁給一個三十歲的老男人，更何況她還是新時代女性，才二十出頭的女孩，有自己的事業，她怎么會妥協。
凌晨嘆了一口氣，收好手機，打開車門，鉆進駕駛位，打算開車去找她。
總不能真把她丟馬路邊上去吧。
他原路返回，一輛熟悉的車子從身邊超車而來，他多看了一眼。
是剛才蘇聽身旁的那輛車。
入夏的雨又開始慢慢下大。
凌晨找到許喬木的時候，她正在馬路邊的一旁，正拖著一個男子朝旁邊移。
馬路上還有一輛被撞的車子。
車尾嚴重損壞，地上滴滴答答淌著汽油，車前還微微冒著青煙。
那輛車，是洛姝的！
許喬木拖著的那名男子，正是甘長安。
甘長安被放靠在樹底下，額上不斷滲出鮮血，鮮血從眼角滑落，與雨水融合，順著臉頰流淌至下巴，隨后滴落到黑色T恤上，隨即消失。
他頭昏腦漲，說不出話來，目光一直放在一旁的車子上，嘴里喃喃著“太太”，卻怎么也發不出聲。
凌晨急忙把車子停到一邊，走上前去幫忙。
許喬木打開步伐來到副駕駛前，不知所措。
洛姝已經昏了過去，好在身上看不到什么外傷，腹下也還在被她雙手緊緊護住，安全氣囊救了她。
“我抱不動洛姝，她懷孕了，我不敢亂動……”許喬木嚇得說話都在打結巴。
在看到凌晨來的時候內心的慌亂才在那一刻徹底爆發。
她臉上也知道是雨水還是淚水，或是混合交加。
“報警沒有？”凌晨小心翼翼將洛姝從副駕駛上抱下來，放回自己的車里。
“我報警了，救護車應該也快到了。”
她拿的是甘長安的手機打的。
凌晨從后備箱拿出兩件新買的外套，一件披在洛姝身上，一件披在已經渾身濕透的許喬木身上。
“上車。”凌晨說。
許喬木坐在后座上，看著洛姝，雙手還在不停地抖動。
凌晨把甘長安抱回副駕駛的時候救護車和警車剛好都來到。
他有條不紊地配合救護人員把兩人送上救護車，隨后才配合警方開始調查。
“等會兒別亂說話，沒親眼看見的別亂說。”凌晨看著坐在后座上瑟瑟發抖的許喬木。
許喬木還沒明白他這句話的意思，但還是嗯了一聲點點頭。
凌晨又從尾箱拿了自己沒來得及穿的襯衫，丟給她。
“換上。”
車子是防窺的，關上車門什么都看不見。
凌晨背過身，守在車子前，隨即打電話通知了聿戰。
許喬木心有余悸地急忙換上。
雨停了。
警察拍完照片后開始詢問。
凌晨一直站在她身旁，看著她穿著自己的白襯衫和西裝外套，整個人在寬大的衣裳里顯得格外嬌小。
許喬木興許是感受到凌晨在看她，便收緊了身上的衣服。
她連里面內衣也脫了，這么被他盯著，感覺渾身不自在。
“車子是被一輛白色小車撞的。”許喬木報了車牌號，警員拿著筆在記錄著，“剛才……”
她還想說什么的。
凌晨擰了眉，伸手牽住了許喬木的手，小心翼翼地捏了一下。
“……”
冷風中的許喬木被凌晨的這個舉動點燃了內心的火苗。
這串火苗越燒越旺，燒到她已經忘記要說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