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星的呼吸,莫名窒了窒。
她的目光,從顧懷瑾的身上,移到了突然變得一言不發的容燼身上。
若是放在從前,容燼被人潑了臟水,必定會開口辯解一番。
但今天的容燼,自從見到了林素素,就沒再開口過。
這已然說明了某種不尋常。
夏星的心,一點一點的沉了下去。
夏星垂下眸子,斂去眸中的思緒。
“林素素我先帶回去,這件事等我調查清楚了再說。”
她轉身正要走出房間,手腕倏然被顧懷瑾握住。
他直視著夏星的眼睛,聲音沉沉。
“星兒,你從不是一個喜歡逃避現實的人。”
夏星想要去掙脫掉顧懷瑾的手,卻不知為什么,身體忽然失去了力氣。
夏星的睫毛微不可覺地顫動了一下,雖不明顯,卻還是被顧懷瑾清楚地捕捉到了。
他和夏星夫妻多年,自然也是了解夏星的。
他的心底,瞬間五味雜陳,還有那么一絲絲的心痛。
這么一瞬間,顧懷瑾忽然清醒了過來。
在知道所有真相后,他的胸口仿佛燃起了一簇灼灼的火苗。
有憤怒、有嫉妒、也有失去夏星的悔恨。
他從不否認,自己在這段婚姻之中,才是問題最大的那一個。
若他更在乎夏星一些,無論林素素抑或是容燼,用上何種手段,都是無用的。
但是,要他如何面對著林素素和容燼這兩個破壞自己婚姻的元兇說:你們沒有任何錯,都怪他對夏星不堅定?
顧懷瑾清楚,他和夏星會被破壞,是因為他們婚姻本身就有問題。
可即便再如何有問題,沒有這二人,他和夏星也未必會走到如今這般不可挽回的地步。
他或許還有補救的機會。
但現在,他能夠明顯感覺到,他們重新開始的機會,十分渺茫。
所以,在明知道陸行舟不過是想利用他,挑撥夏星和容燼之間關系的時候,他還是沒忍住這個誘惑。
他沒那么光明磊落,也沒那么無私。
陸行舟或許看出了這一點,所以才會在這時出現,將一個具有著如此誘惑力的機會,拿到他的面前。
然而,就在這一刻,顧懷瑾那顆被嫉妒沖昏的頭腦,清明了起來。
他只是急切的想讓夏星知道真相,卻忘記了,被自己身邊最信任的人背叛,該是一件多么殘酷的事情。
她是那么的相信容燼。
可最后,卻告訴她,他也曾是讓她墜入深淵的兇手之一。
實在是太殘忍了。
顧懷瑾心中一軟。
他閉了閉眼睛,決定讓步。
“好,既然你想將她帶回去,那就……”
話音未落,一直沉默的容燼,忽然開口了。
“不必帶回去了。”
所有人都看向容燼。
容燼神色幽淡,沒有被拆穿的心虛,也沒有任何的驚慌和失措。
他冷靜得仿若局外人。
就聽他又道:“林素素說的都是真的,確實是我幫她造假病歷,買通的醫生。
那些事情,也的確是我為她善后。”
夏星雖然已經有了一些心理準備,可聽到容燼居然如此直接的承認,一時之間,還是受到了極為強烈的沖擊。
她的身體踉蹌了一下,被一旁的顧懷瑾及時扶住。
夏星看著容燼,嘴唇動了動,似乎想說些什么。
然而,她的喉嚨卻像是被什么堵住一般,發不出一絲聲音。
容燼像是看出她在想什么,他并沒有因為心虛而避開目光,反而還凝視著她的眼睛。
“我接近你的目的,確實是不純的,也如林素素所說那樣,是在給自己找樂趣。”
夏星終于找到了自己的聲音,“那后來呢?后來你為什么要幫我?
還是說,你的幫助,也是你樂子的一環?”
容燼道:“林素素冒充我白月光的事情,你應該也知道了吧?
其實,在她回來找顧懷瑾之前,我就知道她是假的了。
當時我之所以會幫她,不是因為被她欺騙,而是我覺得,這或許會成為一件很有趣的事情。
所以,我笑著去看林素素去進行那漏洞百出的計劃,在她快被發現的時候,隨便抬手幫她一把。”
他停頓了一下,輕笑著說:“但我沒想到,這個世界上居然有如此巧的事情。
林素素所冒充的人,居然就是你。”
此刻,別說是夏星,就連陸行舟和顧懷瑾都怔住了。
他們從林素素的口中聽到最多的,就是容燼所謂的“白月光”。
林素素一直覺得,是因為自己冒充白月光的事情被容燼發現,容燼才不愿意繼續幫她。
可直至此刻,林素素也才知道,原來容燼早就知道她說謊了。
聽到這樣的真相,林素素都瞪大一雙眼睛,僵直在了原地。
夏星又問道:“那么,你幫我,只是因為你出于愧疚的補償,還是因為我是那個什么所謂的白月光?”
夏星知道,容燼說的都是真的。
他并沒有去找借口,也沒有推脫是林素素騙了他,他一時腦子不清,才會去幫林素素。
因為,以容燼的聰明,林素素或許可以騙過他一時,但絕對不可能騙他那么久。
他很坦然地承認了,他就是覺得有趣,就是因為好玩。
容燼道:“有這兩方面的因素,但所占的比例不是很多。
愧疚和白月光,也只占兩成左右。”
容燼淡淡一笑,“我會想起她,只是因為那段時間,頭疾又犯了。
我也想嘗試一下,找到那個人,會不會緩解我的頭疾。
況且,當年她的琴聲,確實讓我的情緒得以緩解,給予我一些慰藉。
我不否認,當時聽到那首曲子,確實有種看到光的感覺。
可是……”
他看著夏星的眼睛,他的聲音理智而又清醒,宛若沁涼的溪水。
“周圍實在是太黑了,那光又是如此的微弱,并不足以照亮整片的黑暗。
所以,我并不介意給她一些想要的幫助。
因為,這些事情對我來說,也不過是舉手之勞。
更何況,當年我連她的臉都沒看到,根本不存在因為一首曲子,就愛上那個人,并且非她不可,為了她什么都可以做的程度。
你問我為什么會幫你,其實沒那么多復雜的原因。
不過是因為,我想幫你罷了。
和你是否是我要找的白月光,沒太大的關系。
我不是什么好人,沒有那么多愧疚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