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也看到那只通體漆黑的惡魔，它難得沒有張牙舞爪，而是攤開兩只巨大的翅膀，對他說：「算了，死了得了，這還活個什么勁啊？」

隋也不怕死，但他內心那只從六歲開始就出現的惡魔，二十年如一日的積極向上，陽光開朗，奮發圖強。

每當他想死的時候，那只惡魔總會撲騰著翅膀，邊撞邊喊：「你個垃圾！廢物！該死的人不是你，有種你殺了他，自殺算個屁？」

可以說這么多年，隋也之所以還活著，全靠這只惡魔從旁打氣。

長大后隋也才發現，是那只死惡魔怕死，他活著，它才能活著。

這是第一次，那只惡魔像人一樣攤著翅膀，就差聳肩耷拉頭。

它都嫌跟他丟人現眼，不想活了。

趙允一聲笑，對面。

死一樣安靜，靜到她看了眼屏幕，顯示正在通話，趙允以為隋也掛了。

隋也是‘掛了’，不哭不鬧不爭不搶，也不想活了。

尷尬和愧疚雙管齊下，趙允：“對…”

隋也聲音低沉平靜：“你是不是再也不會原諒我了？”

趙允趕忙：“我原諒你了！”

隋也：“原諒我，但是不愛我。”

趙允語重心長：“你不要想這些可有可無的東西，你現在最重要的是…”

隋也無波無瀾：“我因為你才想活著。”

“……”趙允心口猛地一撞。

隋也平靜掉淚：“全世界任何一個跟你說這種話的男人都不要信，不是騙你就是有病。“趙允：“……”

隋也輕笑：“我是騙你的。賀隋兩家的錢加起來，我下輩子都花不完，哪里舍得死。”

“你是為數不多真心實意對我好的人，我想跟你有福同享，但你要是實在不樂意趟這個渾水我也能理解，畢竟周鎮也不差錢。”

視線模糊，隋也固執地牽著嘴角，逼著自己笑：“我們都照顧好自己吧，掛了。”

“我還喜歡你。”

隋也：“……”

趙允：“你不就是想聽這句話嗎？”

隋也：“……”

趙允：“我不喜歡周鎮，也不會跟他在一起，你還想聽什么？”

隋也：“……”

趙允：“我是想你，每天不知道想多少次，控制不住地想，恨不能拿刀子捅自己告訴自己不要再想了。”

隋也：“果兒…”

趙允沒哭，只是無奈到極致的無可奈何：“但我也有我的自尊，我的擔心，我的恐懼，我有很多必須我親自去做的事，我沒辦法也做不到把幻想寄托在別人身上。”

“我擔心你，怕你出事，怕你死，我就想你好好活著，哪怕我們再也不在一起，我只希望大家都能好好活著，沒什么比命更重要。”

隋也一直知道自己很自私，為達目的不擇手段。

他也知道趙允有原則但心軟，只要他死皮賴臉，就肯定有一線生機。

但此時此刻隋也才徹底理解，他要的定心丸是趙允舍棄自尊讓渡安全感，明明已經遍體鱗傷，卻還要為了安撫他，硬把心再掏出來一次。

他只顧著自己，把趙允的原諒想的太容易。

隋也知道自己壞，但還是會在某一瞬間驚覺，人怎么可以這么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