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崢’最討厭趙允喊他哥的時候，前面連名帶姓，她已經很久不這么叫。

如果坐在她面前的真是‘賀崢’，在她第一次開口的時候，他肯定就會很敏感地抬眼看她，看她突然抽什么瘋。

趙允以為眼前人下一秒就會暴露。

結果男人微不可見地嘆了口氣，出聲說：“我們第一次見，那天下雪，你穿了一件春秋款的黑色外套，我問你冷不冷，你說不冷。”

“你手上有凍瘡，我把手套遞給你，你說‘謝謝，我戴手套寫不了字’。”

趙允目光從狐疑到驚訝。

賀崢眼中說不上難過還是心疼：“中午我們一起吃飯，你坐我對面，把飯盒里的土豆絲夾給我，你左邊的男孩給我掰了半個饅頭，大家都很好，都想把帶的飯菜跟我一起分享。”

“有人問我海城什么樣，有人問我幾歲，你問我是不是好好學習就能改變命運。”

“我說學習不是改變命運的唯一方式，但一定是最正當，也最直接的方式。當你還沒有第二根救命稻草時，務必要抓住你眼前唯一的一根。”

賀崢說的每一句話，趙允腦中都是清晰的畫面。

她以為他不是‘賀崢’，可他說得出他們在一起的每一個細節。

賀崢眼眶微濕，聲音溫柔：“小時候你愛喊我賀崢哥哥，一直到上高中都這么叫，現在反而聽不見了。”

趙允眼中的狐疑早被其他情緒淹沒，好半晌，她才發出聲音：“你什么時候想起來的？”

賀崢：“知道我媽跟我外公去世的時候。”

趙允：“……”

賀崢微笑：“我沒事，你不用擔心。”

趙允鼻子一瞬酸到生疼。

賀崢臉上笑容更大，抽了紙巾幫她擦眼淚，溫聲說：“哭什么？”

趙允自己都不知道她在哭什么，是心疼他消失這段時間的經歷？是他終于想起從前的喜極而泣？還是…

他想起了從前，說明她已經適應的那個‘賀崢’，就再也不會出現了。

趙允不想讓自己這么情緒化，可眼淚止都止不住，尤其當賀崢從對面繞到她身旁，面對面哄她時。

他越溫柔，趙允越難受。

賀崢：“我記起從前你不開心嗎？”

趙允搖頭。

賀崢：“對不起，我差點就錯過你。”

趙允垂頭哽咽。

賀崢將她攬到懷里，趙允從他身上聞到了水汽，不知道是洗發水還是沐浴液的香氣，可就是沒有讓她熟悉的氣息。

很怪，她肯定他就是賀崢，可她依舊覺得他跟‘賀崢’不一樣。

賀崢自顧道：“我不喜歡忘記從前，謝謝你沒有在‘我’最討厭的時候拋下我。”

趙允脫口而出：“我從來沒有討厭你。”

賀崢：“我們把不開心的事都忘了。”

趙允搖頭：“跟你在一起我很開心。”

賀崢沉默片刻：“…那你更喜歡哪個時候的我？”

趙允心底立馬就給了答案，當然是記不起從前的‘賀崢’。

念頭一起，她更是五味雜陳。

其實趙允可以混過去，說一句‘只要是你，我都喜歡’就可以，可她跟‘賀崢’有過承諾，坦誠相待。

趙允：“你現在好得有點讓我陌生。”

賀崢平靜道：“吃飯。”

趙允剛準備拿起筷子，身邊人道：“吃飽了，下一頓要在十二個小時后。”

趙允側頭，悶聲問：“為什么？”

賀崢：“上床，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