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允一眨不眨地看著‘賀崢’，他在笑，但笑容讓她想哭。

她以為他是天之驕子，以為他家庭和睦，以為他應有盡有，以為他…生活得很幸福，很快樂。

兩年前她見到賀崢時，他確實臉上有笑，眼里有光，跟他媽媽打電話時也是母慈子孝的具象化。

隋也看到趙允眼中的心疼，他笑意終于抵達眼底，是嘲笑。

他說：“別這么看我，我是讓你吃瓜，不是讓你可憐我。”

趙允心口驟然一揪，“不是你的錯…你也是受害者。”

隋也臉上掛著笑：“是嗎？打從‘我’記事開始就知道，我的家人都很愛我，哪怕拋去物質條件，他們也給了我作為父母，外公，爺爺奶奶全部的愛，‘我’一直覺得就算我不是賀崢，我的家人也是這個世界上最好的家人。或者說，他們本身就是很好的人。”

“直到‘我’發現我爸是個強姦犯，我媽為了自己可以完全無視自己親妹妹的遭遇，我的外公只在意家族利益，爺爺奶奶更不必說…”

“他們每個人在外面都光鮮亮麗，在‘我’面前都善良正義，如果他們原本就不懂什么叫愛，不會愛都算了，可他們明明就懂！明明就會！只是從來沒把愛給隋欣怡！他們甚至不用偏愛，只要把她當家人，哪怕只是個認識幾十年，交情普普通通的人！”

“可他們合起伙來欺負她，看她絕望痛苦，逼她走投無路，害她遠走他鄉幾十年不敢再踏入海城半步，終于熬到她死，才肯把她兒子接回來，對她兒子說對不起，美其名曰，親情補助。”

隋也一口氣說完，他知道他在笑，可他不知道自己眼眶什么時候變得通紅，夾煙的手都在不受控制地顫抖。

趙允能清晰感覺到‘賀崢’身上溢出的憤怒和絕望，像那天晚上的海水，沒有巨浪，就是緩緩地將人拉入海底，一寸一寸淹沒。

抬手握住他右手腕，趙允阻止他的發顫，“哥。”

隋也看著趙允，認真問：“他們為什么要這么對她？”

目不轉睛，泛紅的眼眶里充斥隨時都會掉下來的淚，隋也問：“隋欣怡也是家人，他們為什么？”

趙允視線模糊，心疼‘賀崢’身處這樣的家庭，越是善良，越是被愛，就越是深受其害。

她不敢開口，因為喉嚨哽到發疼。

隋也反手抓住趙允的手，追問：“你告訴我，他們生生逼死自己的家人，他們不該死嗎？”

趙允心里咯噔一下，本能道：“賀崢哥。”

賀崢二字，一如某種喚醒意識的記號，剎那間把隋也拉回現實。

現實里他是賀崢，不是隋也。

所以趙允用這么心疼的目光看著的，也是賀崢。

她心疼的人是賀崢，不是他。

趙允視線模糊，沒有發現隋也眼中一閃而逝的失望和厭惡。

他松開趙允的手，起身要走。

趙允不知道他要去哪，只是近乎本能地站起來，抓住隋也手臂。

隋也看都不看她，用力往外抽。

趙允害怕，這會兒也顧不上什么，她從后面抱住隋也的腰，壓抑道：“你還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