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來奇怪，賈淑芬在麓城時，每天帶娃，買菜，做家務，騎一小時的自行車去咖啡館，稍微有點空閑，還跟人拌嘴或者去瞧熱鬧。
如此團團轉的生活強度，她一次都沒有生病，被二毛戲稱可以上山當母老虎。
但一到鵬城，和嚴輝父子三人生活在一起，她就生病了。
賈淑芬的直接感受是頭暈，視線模糊，心慌，無力。
炒菜的她‘咚’一下就坐到地上。
擇菜的賤妹跑過來，關心，“奶，奶你怎么了？”
賈淑芬搖晃搖晃腦袋，“沒事沒事，奶，好著，奶給你炒雞腿……”
說著話，她掙扎著要站起來，由于失力，還是一屁股坐回去。
她感覺心臟也開始疼了，趕緊捂住，大喘氣。
賤妹急了，扭頭到處找人，“救救我奶，救救……”
嚴輝上班去了，工地上休息的工人幫忙把賈淑芬送到醫院。
醫生做簡單的血壓檢查，問。
“血壓怎么這么低？你是常年低血壓？藥吃著嗎？”
賈淑芬一愣，“我沒有低血壓??！我身體一直倍兒棒！”
“那就奇怪了。”醫生收起工具。
“你現在血壓特別低，先做個血檢尿檢，既然心臟還疼，就做心電圖，要是還沒找到原因，做個ct。”
賈淑芬跟溫寧待久了，并不覺得在醫院檢查是浪費錢，她說都聽醫生的。
醫生讓護士下去安排后，送賈淑芬過來的中年男人撓撓頭。
“嬸子，我還得給我媳婦兒拿點藥回去，先回去了，我回去告訴嚴輝，讓他來找你。”
賈淑芬點點頭，關切的問，“你媳婦兒啥??？嚴重嗎？”
“不嚴重，她是時不時頭痛，耳鳴，還失眠，醫生給她開藥，她吃兩片就能好，哎，一點氣都不能讓她生，不然她要暈給我看，所以只能在工地上煮煮飯，干不了重活?！?/p>
中年男人離開后，旁邊病床一五十歲左右的女人搭話。
“姐，他媳婦兒是高血壓，你是低血壓，你倆要是中和中和就是兩個正常血壓哈哈。”
賈淑芬隨便應和幾句，心里卻覺得奇怪極了。
年初，溫寧帶她奶奶鄭永英體檢時也帶了她，全套檢查下來，她就只有一個老毛病，就是盆底肌松弛 ，有時候會漏尿。
除此之外，她好著呢，咋現在低血壓了。
難道是她吃錯東西？
賈淑芬正思索著，賤妹握住她手，將臉貼在她手背上，啞著聲音道。
“奶，不離開我……”
賈淑芬回神，失笑，“我不離開，我就是生病，醫生叔叔治完就沒事?！?/p>
說起來，她有點想小玉了。
小玉比賤妹更嗲，知道她生病，不知道得掉多少小珍珠。
傍晚，賈淑芬的血和尿都送去檢查了，醫生建議她住院觀察，免得出問題。
嚴輝來時，賈淑芬就和他說這事。
嚴輝一臉不理解，“還要住院？媽，你在哪里躺不是躺，住院不是浪費錢嗎？”
賈淑芬臉沉下來，“我回去要是死了咋整？在醫院一堆人能救我?！?/p>
嚴輝當面翻個大白眼。
“媽你跟大哥大嫂住兩年，咋變得這么怕死了，能有啥事啊，醫生都是騙錢的，聽我的，收拾收拾咱回去，我最近忙得很，你別一來就給我添麻煩?！?/p>
賈淑芬定定看著他，眼神像是不認識自己的這個兒子。
“我來幫你看看孩子，身體不舒服住院檢查檢查，你就說我給你添麻煩？”
嚴輝懶得解釋，從兜里摸出二十塊放到床上。
“我就這點錢，媽，你看著辦吧，賤妹我帶回去了?！?/p>
他彎腰，抱起賤妹就往外走。
賤妹不肯走，哭著伸手，但沒法，賈淑芬根本起不來，于是父女倆的身影很快從病房消失。
病房內一片寂靜，賈淑芬愣神后，幽幽嘆氣。
還是隔壁床的五十歲女人感慨。
“姐，你這兒子……不太靠得住啊，只是檢查都這樣，老了更嫌棄，你得自己多攢點養老錢，哎，兒女都是債。”
誰說不是呢。
賈淑芬閉上眼，更想小玉和溫寧了。
和他們在一起，她就是累著也開心。
去年冬天時有次她扭到腳，行動不便，溫寧不放心她，于是每天馱著她和小玉一起去上班。
劉威都開玩笑，說溫姐上個班帶婆婆和閨女，三輩人都分不開咯。
哎，越對比差距越大，賈淑芬甚至開始想二毛了。
二毛知道她生病，還知道直接放水龍頭里的水給她喝呢。
賈淑芬思緒重重時，京市，二毛正跪在地上，當著許多人的面，咚咚和老天爺磕頭。
事情是這樣的。
二毛拉著大毛和小玉去給劇組當背景板，換衣服，化妝，男扮女裝，折騰應該有三個小時，三兄妹一共拿到三十元。
這錢三兄妹當場就分了，一人十塊。
小玉一人掙錢三人花，她請爸爸媽媽吃糖葫蘆，驢打滾，冰棍兒，花光了。
大毛一臉嚴肅，“我要把這錢拿回去裱起來，這是我賣身三小時所得的錢，它的存在時時刻刻提醒我，必須堅定內心，好好學習，不然就會被二毛拉去便宜賣。”
嚴剛和溫寧：“…………？”
二毛撓腦袋。
他舍不得花他的十塊錢。
隔天，溫寧一家去參觀圓明園和頤和園，再去附近參觀清華大學和北京大學，合影留念。
下午，他們回去路上，聽人說開了廟會，里面全是京市風味小吃，于是一家子又臨時去廟會。
二毛覺得自己這錢快保不住了，他是個好孩子，他必須仁慈的給老天爺多留一點時間。
于是，他提出提前一站下車。
一家子慢慢走去參加廟會。
結果抵達廟會地點前，正趕上一個大商場開業，圍著超級多人，主持人握著話筒，語氣激昂。
“……兩塊錢即可抽獎一次，獎品有價值1500元的20寸牡丹牌大彩電，800元的150升電冰箱，200元的飛鴿自行車……”
二毛一聽，眼睛就亮了。
老天爺肯定在這等著他呢！
他掏出十塊錢，擠進去就買五張獎券，然后回去分給家人。
“爸爸一張，媽媽一張，大毛一張，小玉一張，我一張，公平，來，咱拆獎吧?！?/p>
溫寧沒太當回事，搖搖頭，笑，“二毛，我先給你打預防針，等下一個都沒中，你別哭?！?/p>
二毛雙眼直勾勾盯著獎券，“不會不會，因為我已經中了大彩電，啊啊??！”
他直蹦，“媽媽你沒中，爸爸你呢?！?/p>
嚴剛神情復雜，“我也中了，一輛自行車。”
小玉舉起獎券，“爸爸，我的呢，這個框框是什么？”
幾人湊頭一看，發現是電冰箱……
五張獎券，中了三。
二毛頓時張狂大笑，他把獎券交給媽媽拿著，噗通一聲跪地上，‘咚咚’和老天爺磕頭。
“老天爺我就知道我是你親兒子，嗚嗚！我太喜歡你了！下次我缺錢還和你許愿！”
嚴剛：“……”老天爺是親爹，那他這個親爹算什么？
除此之外，他發現大毛看自己的眼神格外同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