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玉正埋首寫病例，冷不丁聽見那道軟乎乎的嗓音，手猛地一抖，墨點在紙上暈開一小團黑。
他抬眼，就見個圓乎乎的小腦袋扒著門框，額前碎發蹭在木頭上，還歪著腦袋沖他眨眼睛。
“夏夏！”李玉嘖了聲，把鋼筆往桌上一放，指節捏了捏發緊的眉心，語氣又氣又笑：“我可真是……”
不是說這孩子要跟姜景去拜訪戰友，得初一才回來嗎？怎么這時候就冒出來了？
他一看見這小丫頭，腦子里就不由自主蹦出“豬”來……
“咋嘛？”姜夏夏先踮著腳往屋里掃了圈，確定沒別的小戰士進來，才噠噠噠邁著小短腿跑到李玉跟前，仰著小臉問：“你不想看見寶呀？”
李玉嘆口氣，無奈道：“我不是不想見你，是你之前給我安排的任務，我還沒做完呢！”
姜夏夏哦了兩聲，小巴掌在他手背上輕輕拍了拍，一副“我懂”的模樣：“沒事噠，你先把那些理論知識教給我姐也行！”
“你、你姐？”李玉愣了下，筆桿都差點碰倒：“不是說你哥要學嗎？”
“做人要一碗水端平嘛！”姜夏夏把小手背到身后，小腰板挺得直直的，還皺著小眉頭睨他，語氣滿是不贊同：“咋地？哥哥能學的，姐姐就不能學？你這是重男輕女呀？”
李玉眼皮子跳了跳，趕緊解釋：“不是這意思，我是說……這事你最好跟你姐爸媽說一聲。”
畢竟是閹割豬的活計，實在不算多光彩，哪能隨便讓小姑娘學。
“早說過啦！”姜夏夏小手一擺，滿不在乎的樣子：“他們都同意啦！”
李玉：“……”
按村里人的眼界，除非是家里揭不開鍋了，否則哪會讓小姑娘學這種活？可姜家日子過得不差，怎么就答應了？
等等，李玉忽然察覺到不對勁，追問：“你姐……是你的親姐姐，還是你哥的姐姐？”
姜夏夏眨著圓溜溜的眼睛，脆生生答：“是我的姐姐，也是哥哥的妹妹呀！咋啦？”
李玉沉默地抬手捂住臉，聲音悶在掌心里：“沒咋，你先出去，我緩緩。”
作孽啊！他這是要去教一個奶乎乎的小女娃娃割豬……
姜夏夏瞅著他這奇奇怪怪的樣子，乖乖哦了一聲，轉身就要往外走。
可剛到門口，小姑娘突然抬手拍了下自己的腦門，“啪嗒”一聲脆響，聽得李玉都放下了手：“怎么了？”
姜夏夏又跑回李玉跟前，小手指了指外面，鼻子還輕輕皺了皺，小臉上滿是嫌棄：“剛剛他們吃的啥呀？為啥吃完都去拉粑粑了？是不是藥都過期啦？”
要是這兒窮得連藥都過期了，那她讓統子去隔壁拿東西時，得多帶個麻袋，裝些藥材回來才好。
按說，他不該跟個四歲的小娃娃說病患的事，可眼前這小丫頭，前陣子還正兒八經教他閹割豬的理論知識呢。
李玉也沒了隱瞞的心思，如實說：“新來的新兵水土不服，好幾天沒排便，蔬菜也吃得少。我給他們開了點巴豆，讓他們通通便。”
巴豆啊！
姜夏夏眼睛一亮，突然想起個事兒，仰著小臉問：“李玉叔，要是寶給豬喂巴豆，然后人吃了那豬的大腸，會不會拉肚子呀？”
李玉又重重嘆了口氣，語氣都帶著點哀求：“你就放過豬吧！”
豬都要被閹成太監了，還要折騰人家的后出口，這也太折騰了！
“寶就是好奇嘛！”姜夏夏拽了拽他的衣角，眼神里滿是執著：“你不跟寶說，寶就自己去做實驗啦！”
李玉趕緊擺手：“不能喂！巴豆對豬腸胃刺激可大了，喂了會讓豬拉得厲害，還會脫水，嚴重的話豬都活不成。到時候豬成了病豬，根本不能吃！”
見小姑娘眨著眼睛，明顯沒把“豬會死”聽進去，李玉只好又補了句，順著她的話答：“要是真有人吃了，肯定會受影響，該拉肚子還是會拉。”
姜夏夏立刻伸出小手，眼巴巴看著他：“寶要巴豆！”
李玉皺起眉：“你要巴豆干啥？真要去做實驗？”
“夏寶對這兒不熟嘛！”姜夏夏理直氣壯地昂著小臉，掰著小指頭說：“萬一遇到對寶兇的，可他又是好人，寶要是失手傷了人家咋辦？拿點巴豆教訓他們一下下，不剛好嘛！”
雖然這話聽著合理，可李玉總覺得哪里怪怪的。
糾結了一會，李玉想著那位姜景同志一直跟在姜夏夏的身邊，想必不會出什么大事。
就幾顆巴豆而已。
李玉最終還是給了姜夏夏一掌心的巴豆，并且嚴肅叮囑：“如果有人欺負你，你給人家下巴豆，只能下一顆！”
姜夏夏看著自己兩手捧著的巴豆，眨了眨眼：“這些是多少的份量？”
“半個營的人。”他說著，警惕的看了一眼姜夏夏：“你難道是要去后勤的大食堂下？不行！這肯定不行！”
他越想越慌，伸手就要把巴豆拿回一部分。
可姜夏夏卻是率先一步的把巴豆丟到了自己的口袋里，安撫的朝著李玉漏著帶著小洞的牙一笑：“叔你放心，寶不會那么不懂事的。”
說完，她雙手一背，晃晃悠悠的從屋內出去。
一出去，就看到她叔面無表情的看著自己，并且朝著自己伸手了大手。
姜夏夏警惕的捂著自己的口袋：“你想要，自己找李玉叔去拿！”
姜景眼皮子跳了跳：“我要是也拿一把，我們就走不出這里了。”
他們叔侄兩個，拿了可以讓一個營竄稀的巴豆，等同于要恐怖襲擊了。
姜景看著小姑娘往后退了幾步，雙臂一環：“姜夏夏小同志，你最好 老實交代這次行動方案，不然事后的行動報告，我可不會幫你寫。”
姜夏夏小腦袋一昂：“不幫就不幫，二哥會幫寶寫噠！”
姜景一拍腦門，差點忘記了，還有兩個小狗腿跟著夏夏。
“祖宗，你還是提前和我說說吧！不然你叔我擔心會給你拖后腿！”
姜景非常誠懇的看著姜夏夏說道：“你總不希望，好不容易出去了，因為你叔我和你沒有心有靈犀，從而導致讓你的計劃失敗吧？”
姜夏夏覺得她叔說的挺對的，然后對著她叔招了招手，示意他過來貼著耳聽著。
等到小姑娘嘰里咕嚕的說完自己的計劃之后，姜景的眼神古怪了幾分。
“你確定這些夠？”
姜夏夏點了點自己的腦袋：“其實，還有一個辦法，就是比較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