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仞山。

    算算時間，滅蠻之戰(zhàn)應當早已結束了。

    之前那批攔路的老兵就坐在萬仞山的正氣廣場，等待那千里荒原傳來的消息。

    萬仞玉門是為一體，只要有消息回到了玉門，那萬仞很快就能知道。

    只是，為何那正氣廣場依然不見波動？

    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來。

    難道——

    全軍覆沒！

    ……

    和他們同樣在等待消息的，還有萬仞山的民眾。

    與以往不同，這一次出征的軍伍中，將近六成是普通人。

    其中，就有他們的兒子，她們的丈夫，他們的父親。

    所以，他們更多了一份切身之感。

    ……

    議事廳中，韓青竹依然在下著棋。

    似乎一點也不擔心。

    還有閑心一邊下著棋一邊和對方數(shù)落著中京棋霸顏百川。

    不得不說，韓青竹的鎮(zhèn)定行為也讓不少大儒吃了顆定心丸。

    畢竟數(shù)十年兵相，韓青竹在軍中早已豎起了無匹的威望。

    不過依然有人還在竊竊私語——

    畢竟是普通人為主啊！

    兵相這一次，莽撞了。

    ……

    正氣廣場上青云翻騰，似乎有人影微微浮現(xiàn)。

    老兵們?nèi)繌牡厣险酒穑镁玫群蛟谕鈬陌傩找布娂娪苛松蟻怼?br />
    有人來了。

    是慘勝？是慘敗？還是——

    全軍覆沒？

    所有人伸長了脖子，第一次感覺到正氣傳送陣法如此緩慢。

    終于那青云消散，廣場上只出現(xiàn)了一個人影。

    所有人的心都咯噔了一下。

    這是玉門關的守兵！

    出征的將士一個都沒有回來嗎？

    果然，普通人去第一戰(zhàn)就是送死啊！

    一股悲傷的氛圍開始在人群中傳蕩。

    ……

    聶小武晃了晃腦袋，第一次通過傳送陣法，腦袋還有些暈。

    不過軍報要緊。

    就在他緩過神的那一剎那，就看到一雙雙眼睛都死死地盯著自己。

    一個老儒生顫抖地問道：小子，戰(zhàn)況如何？

    那些出征的將士，還有多少活著？

    聶小武楞了一下：多少活著？

    那幫人都快把他們玉門關的酒給喝完了！

    這會各個都醉地爬不起來了

    聶小武清了清嗓子，他沒有舌綻春雷，但是此時卻聲入云霄——

    “荒原大捷——”

    “陣斬莫爾丹汗部大當戶哈維爾，陣斬莫爾丹汗部小王子莫契克！”

    “全殲圖蘭萬騎！”

    “荒原，大捷——”

    所有人面面相覷。

    軍令有定，傷亡三成以下，全滅敵軍，方可稱之為捷！

    “大捷？是大捷？”老兵想要再度追問，可那聶小武早已施展輕身術法，朝萬仞山威武堂跑去。

    一路跑著，一路高喊——

    “荒原大捷！荒原大捷！荒原大捷！”

    大捷啊！

    老兵抹了抹眼淚。

    多少年了，沒有聽到這樣的字眼。

    守在萬仞山一甲子，他做夢都想聽到這樣的聲音。

    他要代表那些死去的戰(zhàn)友，聽到這樣的聲音。

    他佝僂的身子挺立起來，身上殘存的浩然正氣蓬勃而出，他仰著脖子大喊——

    大捷嘍——

    魂歸的同袍，你們聽到了嗎？

    ……

    隨著一聲聲“大捷”，整座萬仞山都沸騰了起來。

    坐鎮(zhèn)威武府的韓青竹自然早有感應。

    望著面前面色激動的大儒，韓青竹按捺住心中的狂喜，手腕一翻，不知從何處掏出一柄鵝毛扇，輕輕扇動著，一副戰(zhàn)事盡在掌握之中的樣子。

    “看來是將士們破了蠻敵。”

    “先把心緒收一收，此局尚未結束。”

    說著，拿起一顆棋子，卻壓抑不住自己的情緒，那浩然正氣從指間流出，將黑色棋子炸地粉碎！

    好在此時，蕭奇快步走了進來，大喊道：“兵相，荒原大捷，種齊放有軍報寄來。”

    “嗯？念！”

    “回稟兵相，齊放領神將營與圖蘭萬騎會戰(zhàn)與荒野，賴萬安伯英靈之神武，合諸將士之力，盡破圖蘭。”

    蕭奇拿著軍報玉簡，聲音微微顫抖：“陣斬小王子莫契克以下，一萬零八十三級，自此莫爾丹再無圖蘭騎。我軍陣隕五百七十二人，重傷一千零四十四人。”

    “蠻敵首級，鑄為京觀，堆壘如山，高達數(shù)丈。”

    “大玄萬勝！人族威武！”

    蕭奇的話音還沒有落下，那與兵相對弈的大儒連忙起身離座，也不顧規(guī)矩，從蕭奇手中拿過軍報，重新看了起來。

    韓青竹此時也是激動難耐。

    他知道或許有驚喜。

    沒想到這么大的驚喜！

    以普通人為主的軍隊，在野外正面激戰(zhàn)，竟然以兩成戰(zhàn)損，全滅蠻軍！

    當然，這支普通人的軍隊是萬仞山集合整個長城防線的精銳組建的。

    但是三年后，五年后，甚至十年后呢？

    “天翻地覆啊！”韓青竹喃喃了一句，腦中突然想到那個在長明宮內(nèi)，面對禮部的步步急逼，給自己揮毫贈詩的少年身影。

    “天降圣才！”

    ……

    中京。

    此時正是華燈初上之時。

    第一戰(zhàn)的消息已經(jīng)隨著邸報和《大玄民報》而傳遍天下。

    這一刻，所有人都在等待著北方傳來的戰(zhàn)況。

    傳信青鳥不顧代價地振翅穿梭，幾乎一個時辰，就從北域飛到了中京。

    望樓上的軍士收到青鳥，面色一變，直接跳下望樓，翻身上馬，縱馬踏上朱雀大街，朝著長明宮奔走而去，口中不斷高喊：“北域大捷！首戰(zhàn)大捷！”

    就像一滴水，滴入了滾燙的油鍋中，中京城瞬間沸騰！

    ……

    勝利的消息，總是傳播的很快。

    這邊長明宮中百官云集，還在復盤這一次的戰(zhàn)事，那一邊，關于這一戰(zhàn)的種種細節(jié)就被不知什么人從各種渠道被人給散播了出來。

    “哈哈哈哈，人族武夫，可力敵蠻人！諸君，飲勝！”

    “我人族億兆，雖只千萬儒生，卻有億兆武夫也！我人族當大興啊！”

    “還有戰(zhàn)陣英靈！可惜我不在軍中，見不到關云長千里走單騎，見不到趙子龍七進七出救阿斗，也見不到張翼德喝斷當陽橋！”

    “苦讀三國，卻還不曾見三國啊！”

    “就是，為何我等也讀三國，卻無法勾勒英靈神韻？”

    “兄長說笑了。我聽我父親說，似乎要勾勒英靈神韻，還需要戰(zhàn)場血氣的孕養(yǎng)才行。”

    “聽說不止英靈，甚至有人領悟到兵法！”

    “這有何難？最新的《神雕俠侶》還未看完嗎？郭靖與黃蓉助守襄陽二十年。”

    “萬安伯所謂：俠之大者，為國為民！”

    “如今萬安伯選擇圣道地，也選在了北地東蒼城。”

    “敬北域?qū)⑹浚慈f安伯！”有人高呼。

    “敬北域?qū)⑹浚慈f安伯！”

    一口飲盡碗中酒，一位壯漢猛然站起，摔碎了手中的酒碗。

    “今日北上，投東蒼！”

    立刻有人附和道：“仁兄之言深得我心。愿與君同行，今日北上，同投東蒼！”

    “同去！同去！”

    “北上！北上！”

    ……

    影響還在延續(xù)。

    此時此刻，不止中京，大玄各州各府，都在發(fā)生一點點變化。

    “兄長，我等想去東蒼城！”有街頭游俠兒說道，“萬安伯讓我等領悟武道，有了一身勇力，卻終日混跡在這鄉(xiāng)里之間，蹉跎歲月。”

    “我等想去東蒼城，聞聽萬安伯教誨，在武道上更進一步。未來與蠻族爭鋒！”年輕人朝著平日里敬重的兄長深深施禮。

    那威武的漢子望著面前二十幾個義弟，點了點頭：“為兄也要北上。現(xiàn)已變賣了房屋土地，有些銀子，你們拿去分了，就當是路資吧。”

    那領頭的少年一愣：“兄長也要去東蒼城？那還分什么路資，我等跟著兄長便是？”

    威武漢子搖了搖頭：“爾等年紀尚淺，武道尚可更進一步，去東蒼正是合適。愚兄天賦有限，愿往正氣長城投軍。”

    “以往以為我等投軍，最多是個伙夫雜役，但萬安伯卻讓我等也有能力與蠻族對戰(zhàn)。此時不去，更待何時！”

    “諸位賢弟，就此別過，青山綠水，愿他日在正氣長城再度重逢！”

    “赫赫武夫，為國為民！”

    那威武漢子深深施禮，眾人連忙回禮：“赫赫武夫，為國為民！”

    ……

    同樣的事情，幾乎在大玄各處紛紛上演。若是有圣人俯瞰大玄，就能看到熙熙人流朝北方而去，一部分去向了北方的各大鎮(zhèn)城，一部分則去往了東蒼城。

    ……

    越州，南羽府，孟家。

    “父親，人都到齊了。”

    孟家三代大儒，是南羽府中的有名的書香門第。

    此時，坐在中堂的孟輝祖睜開眼睛，望著跪了一地的子孫，嘆了一口氣。

    家族繁衍，香火旺盛，本應是好事，但是人多了，廢物也多了。

    若是只是敗敗家，那也算了；怕就怕出一些紈绔，害了他人。

    孟輝祖點點頭：“今日，北域大捷！”

    “我們這些老朽，剛剛做了一個決定。自今日起，家族學堂再開武堂。從此我孟家族人，非儒即武。”

    “不學儒，不修武，十八歲后，剔出族譜，給一筆安身銀，從此與我孟家再無關聯(lián)。”

    “另外，三房景輝，武道修為已經(jīng)達到十一條經(jīng)脈，養(yǎng)七十二竅穴。明日起，取一半家財，帶本房子弟北上東蒼！”

    “在東蒼城重開孟家門戶，為孟家武脈嫡系。”

    “武脈雖弱，卻將成為人族之基！”

    “據(jù)老夫所知，無數(shù)世家豪門，都做出了同樣的決定。”

    “況且，老夫以為，萬安伯必能再開通天路！”

    “不用再議，照做吧。”

    說完，孟輝祖點了點手中的拐杖，身影消失在原地。

    剎那間，孟府忙碌了起來。

    ……

    紅日初升。

    長明宮中的百官議論了一夜，終于從長明宮中走了出來。

    關于北域戰(zhàn)線的調(diào)整、關于軍伍的重新配置、關于武道的加強推廣……隨著捷報，一樁樁一件件事情都被扔到了長明宮內(nèi)。

    當然，這些議題僅僅一夜是無法結束的，可以預見了未來一月甚至數(shù)月，這些章程都將被反復商討，最終才會頒布天下。

    但是所有人都已經(jīng)感覺，新時代的步伐已經(jīng)緩緩走來。

    這一次，最終只議定了一件事，并且蓋上了玉璽的圣旨早在太陽升起之前就已經(jīng)離開了中京，前往東蒼城。

    旨意的內(nèi)容只有一個——

    功高！

    封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