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書欣難得說話不客氣，讓傅長天感到一陣尷尬。
他沉默很久，隨即語氣更加無奈，甚至帶上了一絲不易察覺的懇求。
“書欣，我知道這很為難你。但她……她情況特殊，我想著你是自家人，性格又好，或許她能接受你。就當……就當幫爸一個忙，去看看就好，看她缺什么東西都行，不用太仔細。”
沈書欣聽著他語氣里的那點不自然，心底的冷笑幾乎要浮到臉上。
自家人？
他瞞著所有人和初戀情人糾纏不清時，似乎沒有想過“自家人”？
她垂眸，指尖輕輕地劃過微隆的小腹，那里正孕育著她和傅程宴的孩子，一個理應被所有長輩期待的孩子。
可他的爺爺，卻在這個時候，讓她一個孕婦去照顧他那神秘的“老朋友”。
荒謬至極。
然而，那股盤旋在心頭的猜測卻越來越清晰。
那個所謂的“老朋友”，極有可能就是尚琉羽在F國見到的那個人，那個讓尚琉羽崩潰絕望的女人，葉菀菀。
她倒要親眼去看看，究竟是什么樣的女人，能讓傅長天如此神魂顛倒，甚至不惜遠赴F國。
“地址發我吧。”沈書欣的聲音聽不出情緒，平淡得像是在答應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但爸爸，你知道我現在的情況，我不能和你保證什么。”
傅長天似乎松了口氣，連忙道：“好，好，地址我馬上發你。書欣，謝謝你。”
他知道沈書欣的性格，是個很溫和善良的人，讓她過去一趟，傅長天也能夠放心點。
掛了電話，短信提示音很快響起。
沈書欣點開，看著那個位于京城一處低調但價格不菲的住宅區地址，唇角彎起一個極淡的弧度。
她收起手機，沒有告訴任何人，只叫了保鏢備車。
有些人，她得親自去見了才能做判斷。
車子很快駛入一個環境清幽的小區，綠樹成蔭，私密性極好。
沈書欣按著地址找到單元樓，讓保鏢在樓下等著，獨自一人上了電梯。
站在門外，她深吸一口氣，按響了門鈴。
里面傳來一陣輕微的腳步聲，門被打開一條縫。
一張臉露了出來。
那是一個看起來四十多歲的女人，皮膚白皙，五官柔和，帶著一種江南水鄉般的溫婉氣質，只是臉色有些虛弱的蒼白，眼下帶著淡淡的青黑。
她看到門外的沈書欣，明顯愣了一下，目光落在她明顯隆起的腹部時，眉頭輕輕蹙起，眼中掠過一絲訝異。
“你是？”她聲音輕柔，帶著點沙啞，語氣里有著警惕和疏離。
沈書欣看著她，心臟微微收緊。
這張臉，與她腦海中根據信息拼湊出的形象隱隱重合。
尤其是那雙眼睛，溫和之下藏著不易察覺的倔強和疏離。
“您好，我姓沈。”她語氣平靜，目光坦然地看著對方，“傅長天先生讓我來看看您。”
聽到“傅長天”三個字，女人的眼神幾不可察地閃爍了一下。
她上下打量了沈書欣一眼，目光再次掃過她的肚子，語氣帶著明顯的埋怨。
“長天他……真是糊涂！怎么讓你一個孕婦過來？我沒什么大事，就是有點水土不服，休息幾天就好了。”
話雖如此，她還是側身讓開了門：“先進來吧，別站在門口。”
沈書欣走了進去。
公寓裝修得十分雅致，透著一種低調的品味，空氣里彌漫著淡淡的藥香和一種說不清的冷清感。
女人關上門，指了指客廳的沙發。
“坐吧。要喝點什么嗎？溫水？”
“不用麻煩，謝謝。”沈書欣在沙發上坐下，姿態從容，目光卻不著痕跡地掃過四周。
房間很干凈，但冷清得不像常有人住，茶幾上放著幾盒藥和一杯喝了一半的水。
“他很擔心您，聽說您辭退了護工？”沈書欣開口，語氣拿捏得恰到好處，既不過分熱絡，也不顯冷漠。
女人在她對面的單人沙發坐下，聞言輕輕嘆了口氣，帶著點無奈。
“我不習慣陌生人在身邊轉悠，而且我也沒那么嬌氣。”她頓了頓，看向沈書欣，眼神里帶著探究，“你怎么稱呼？光是知道你姓沈，名字呢？”
“沈書欣。”她再次報上名字，頓了頓，補充道，“傅程宴是我丈夫，傅長天是我的公公。”
女人拿著水杯的手幾不可察地頓了一下。
她抬起眼，目光在沈書欣臉上停留了片刻，像是第一次真正看清她的模樣。
隨即，她嘴角扯出一個極淡的，意味不明的笑容，輕聲說：“原來是他的兒媳婦。我姓葉，葉菀菀。”
葉菀菀。
果然是她。
猜測被證實，沈書欣的心反而奇異地平靜下來。
她看著眼前這個氣質溫婉，眼神卻透著堅韌和疏離的女人。
就是她，讓尚琉羽痛苦崩潰，讓傅長天多年念念不忘甚至欺瞞家人。
“葉女士。”沈書欣微微頷首，語氣依舊平淡，“您剛剛回來，缺了什么東西可以告訴我，我讓人幫你買來。”
葉菀菀靠在沙發里，眼神有些飄忽。
“沒事，就是老毛病了，換個地方就容易水土不服，腸胃不適，頭暈乏力的，歇幾天就好。”她說著，目光又落回沈書欣身上，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審視，“長天也真是，小題大做，還特意讓你跑一趟。你看著月份也不小了，該好好在家休息才是。”
沈書欣能感覺到她話語里那點若有似無的打量和并不熱絡的關心。
她笑了笑，笑意卻未達眼底：“沒關系，正好順路。”
客廳里陷入一陣短暫的沉默。
兩個女人，各自懷著心思，空氣中彌漫著一種無形的張力。
葉菀菀忽然輕輕咳嗽了幾聲，臉色似乎更白了些。
沈書欣看著她難受的樣子，主動問道：“藥吃了嗎？需要幫您倒杯熱水嗎？”
她本是來探查虛實的，卻還是好心詢問。
葉菀菀擺擺手，自己拿起水杯喝了一口，順了順氣。
“哪兒能讓個孕婦幫我這些小事。”她放下杯子，目光重新看向沈書欣，這次帶著更明顯的探究：“如果我沒猜錯的話，沈小姐似乎……不太喜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