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荒，天絕林。


    “南王，這邊請！”司逐國大國主白三千躬身引路，文云孫緩緩跟在白三千身后。


    走過竹林小徑，遠遠地就看見竹林三弟子白宵站在木屋外，拱手相迎。


    “弟子白宵，見過文師叔！”


    白三千悄然后退，文云孫幾步間就出現在白宵身前，上下打量了一眼白宵，笑道：“又帥氣了幾分。”


    白宵無奈一笑，事實上他和文云孫的關系還要更復雜一些。


    說起來，白宵才是鎮玄司南王一系中的金牌密探，在鎮玄司的品級只在王級之下。也正是因為如此，所以在竹林的時間反而并不長。


    只是自己那個小師弟封了雙侯，還掛了個“太師”的職銜，官職這種事自己自然就不能提了。


    “文師叔說笑了，文師叔里面請。”白宵屈身一禮，請文云孫進入木屋之中。


    ……


    “你如今馬上就要踏入祖妖境，此刻找我前來，有什么事嗎？”文云孫接過白宵奉上來的茶水，說道，“血脈潮汐將至，對你來說是一個機會。”


    “若是需要的話，我會助你一臂之力。”


    白宵在文云孫對面坐下，說道：“我自當盡力。不過這一次請文師叔來，并不是為了我的事情。”


    “是為了我小師弟。”


    文云孫手中的茶杯頓了頓，疑惑看著白宵：“他怎么了？”


    白宵無奈嘆了一口氣：“我那個小師弟，修為太快了……”


    “我是天生異獸血脈，修行到今日這個地步，速度已經算的上是驚世駭俗，可我那小師弟……”


    “剛剛來南荒的時候，才進入六品沒多久，一轉眼就晉級了五品，拿了金烏血脈。”


    “他的半部《白蛇傳》還有那些《聊齋》、《山海經》如今廣為流傳，按這個速度，我想過不了多久就要晉級四品了。”


    聽到白宵的“抱怨”，文云孫嚴肅的面孔上也是浮現了一絲笑容：“沒辦法，誰讓他是開道之祖呢？”


    “自古以來，無論儒、道、佛，都分為闡述者和學習者，闡述者著書立說，學習者從書籍中領悟道理。”


    “所謂教學相長，讀書的人越多，闡述者的道理也越扎實，修行也越快。別的不說，咱們儒門的當世大儒，誰沒寫過幾篇論述。不然憑什么人族的修行速度要遠超血脈為尊妖族？”


    白宵嘆了一口氣：“這個道理我當然明白，可是小師弟也太快了。”


    “眼下距離他開武道還不到兩年吧，已經能力敵二品了。”


    文云孫搖了搖頭：“你也不看看他開的是什么道？是天下人人都能讀書修行的武道，眼下換了個身份進南荒，那些書籍又席卷南荒！”


    “當年儒、道、佛三家之祖的門下奉讀，加起來恐怕都沒有他多！”


    說到這，文云孫疑惑地看著白宵：“怎么了？你是擔心你小師弟進度太快，壓不住心境？”


    “這你多慮了，那孩子雖然年紀尚幼，有的時候也頑皮了一些，愛出風頭一些，不過心胸和格局還是沒的說……”


    “不是這個……”白宵苦笑一聲，打斷文云孫，說道：“之前老師和我商議，讓小師弟來南荒避險。”


    “老師認為天外之戰，多則三年，少則一年，他必然會歸來修整。屆時再和小師弟面授機宜，講解開道九千里的奧妙！”


    “可是看眼下這情況，我怕小師弟等不到老師歸來啊！”


    文云孫聞言，略微想了想，點頭道：“我前幾日拜托他去幫我取回香象渡河之時，就見他神完氣足，五品氣息已入瓶頸，確實馬上就要步入四品了！”


    “就是嘛！”白宵嘆了口氣，“您也知曉，六千里到九千里不比三千里到六千里，區區一句發宏愿推天門就可以概括，其中涉及天地規則和未來之路。”


    “眼下小師弟修為神速，這些問題也到了讓小師弟知曉的時候，不然我擔心小師弟對前路迷惘，失了眼下的氣勢。”


    “可是老師一時半會也回不來，我自己走的更是血脈返祖之路，與他不合。所以弟子想來想去，只好麻煩文師叔，為我小師弟演道！”


    “演道？”文云孫微微蹙眉，說道：“你大師兄浪飛仙呢？”


    “他雖然繼承了李青蓮的詩意劍道，但是儒門的底子也沒有落下，也是求索盡頭吧？”


    “浪沒了……”白宵搖搖頭，“北域之時，用盡所有底蘊，屠了一尊蠻神。后來直接融入了小師弟的武道，以詩意劍道為武道護道。小師弟不入九千里，他這輩子進不了求索……”


    “嗯！”文云孫差點扯斷自己的一根胡須。


    隨后文云孫嘆了一口氣：“你們竹林啊……老的護犢子，小的也護犢子……老夫若是有后輩，定然也送去你們竹林！”


    白宵笑道：“老師常說，人生苦旅，路漫且長，若有師門的兄弟姐妹同行，便不那么寂寞了……”


    文云孫聞言，猶豫了片刻，說道：“非是老夫敝帚自珍，況且陳洛對我有恩，只是你為何不找半圣為陳洛演道呢？”


    “詞君陸放翁、鞭相王半山，都與竹圣交情深厚，如果有問題的話，我還可以請鎮玄司的那位前來……”


    白宵沒有說話，只是看著文云孫，文云孫略微思索，點了點頭：“老夫明白了。”


    “你是擔心那些半圣的圣道影響陳洛。”


    白宵嘆氣道：“封圣之后，自成儒心天地，若要演道，必然會讓小師弟入其儒心天地之中。”


    “對于一般人來說，這或許是一道造化，但是對于我小師弟來說，武道之路就該是他自己想走的路。”


    “老師不在，我們這些做師兄師姐的，就要幫他排除掉任何外來的干擾。圣道對于小師弟來說，太強了。”


    見白宵難得嚴肅的表情，文云孫點了點頭：“老夫知曉了。”


    “既然如此，老夫就越俎代庖，替御兄指點陳洛。”


    白宵起身，躬身施禮道：“白宵替小師弟謝過文師叔。”


    文云孫連忙托手扶起白宵，感慨道：“要說謝，也是老夫來謝。”


    “那小子替我冒險去取香象渡河，已是讓老夫欠下大大的人情了。”


    “此事，我會用心。”


    說完，文云孫起身欲走，突然間似乎想起了什么事，又看向白宵：“對了，這次前來，有件事還要問問你。”


    白宵一愣，疑惑道：“什么事？”


    “前兩日，東王與我傳信，說是在元海之上查探到蠻神蹤跡。”


    “讓我問問你，你和那條嫁入蒼龍一脈的七彩吞天蟒還有沒有聯系？”


    白宵有些意外，隨后搖了搖頭：“昔日卿卿，今日人婦。我能做到的，就是不去打擾。”


    “其實，可以打擾一下！”文云孫淡淡說道，“會有驚喜。”


    ……


    泱莽之野。


    此時的陳洛，并不知道三師兄已經給自己報了一個課外輔導班，正背著螢勾一路朝著象谷深處跑去。


    有了一個實力強大的戰友，陳洛跑起來格外有精神。


    陳洛問過螢勾了，螢勾進入陽間，實力有所壓制，但是穩穩也在一品以上，就算碰上了那十三尊妖族大圣也沒什么問題。


    反正到時候他和螢勾聯手嘎嘎亂殺！


    已經商量好了，螢勾負責亂殺！


    “這里，是陽間象族的領地？”螢勾此時嘴里叼著一串陳洛剛剛給她的糖葫蘆，左右打量。


    象谷內部，還存有不少象族的遺骸，不過真正有價值的部位早已被取走，只剩下一些普通的骨骸分布四處，等待著時間的腐蝕。


    “嗯……這里是象谷……”陳洛飛快地將象谷的信息和螢勾從頭到尾說了一遍，不過螢勾聽完之后不屑的“哼”了一聲。


    “哪有無限輪回這種事！”螢勾一邊嚼著冰糖葫蘆一邊含混不清地說道，“這里的輪回規則，撐死了就保住一世而已。”


    “這還必須先留下神魂印記才行！”


    “啊？一世？”陳洛楞了一下，“可是那些已經輪回過一次的象族死后，也是要回歸象谷的，那圖什么呢？”


    陳洛記得項飛田說過，象族中是有覺醒者，但是覺醒者臨死前，也會進入象谷。


    “笨！”螢勾敲了敲陳洛的腦袋，“難怪只能當我的坐騎！”


    “當然是為了不入生靈長河啊”


    陳洛自動忽略到螢勾關于“坐騎”的說法，不解道：“然后呢？”


    “不入生靈長河，通過那蘊含輪回規則的輪回之寶進入幽冥，不就還能保持完整的記憶嗎？”


    說到這，螢勾似乎想起來什么，喃喃道：“原來那些大塊頭是這么來的。”


    “什么大塊頭？”陳洛第一時間就聽到螢勾的自言自語，連忙問道。


    螢勾猶豫，沒有回答，陳洛立刻從儲物令中又拿出了一串糖葫蘆。


    “再給你一串。這可是元海龍族用龍氣蘊養高山再化而為果的山楂果，又裹上了一品蜂妖用來喚醒祖魂的玄蜜，九九八十一年吸收日精月華才制造完成的，整個陽間都沒有幾串！”


    “嗯！”螢勾伸手接過那一串冰糖葫蘆，小心翼翼地藏起來，這才有些謹慎地看了看天，再湊到陳洛的耳邊，小聲說道：“這些象族神魂到了冥土以后，重塑血肉，形成了新的冥土種族——冥象！”


    “冥象？”陳洛剛想接著問，那螢勾突然一用力，將陳洛推開，自己向后一翻，落在了數丈之外。


    “別過來！”螢勾喝住了想要接近的陳洛，將手里的冰糖葫蘆一口咬進嘴里，大喊一聲：“天道老爺爺，我錯了！”


    話音落下，陳洛突然感覺到一股極大的恐怖氣息出現，接著一道閃電仿佛刺穿了空間的局限，直接出現在泱莽之野的上空。


    隨后亮光一閃，只見螢勾所在的地方電光一閃，接著一聲巨響傳來，沙土翻飛，龐大的起浪直接將陳洛向后吹飛了幾部，等陳洛再睜開眼的時候，只見螢勾站在原地，小臉上黑漆漆的，頭發全部豎起。


    “這是……天劫？”陳洛反應過來，難道是因為螢勾對自己泄露了“冥象”的存在所招來的天劫？


    “呼……”螢勾從嘴里吹出一口黑氣，得意地看了看天，“切，這么小的一道天劫，換了一串冰糖葫蘆，我賺翻了！”


    陳洛：(；OдO)


    看把孩子可憐的，要不再給她兩串？


    此時螢勾神氣的很，對著陳洛一招手：“坐騎，過來背我！”


    陳洛：(￣ー￣)


    給個屁！


    這天劫怎么沒把你劈死！


    休想讓我再給你一串冰糖葫蘆！


    ……


    泱莽之野外。


    所有的大圣都臉色嚴肅，望著天空。


    剛才……落天劫了？


    里面發生什么事情了？


    難道是那象谷的輪回規則出了什么問題？


    一時間，無數個問題在這些泱莽之野外的妖族大圣腦中浮現。


    ……


    象谷核心。


    十三尊妖族大圣仔細觀察四方。


    經過一路的激戰，這些大圣身上各個帶傷。


    但是此時這些大圣彼此都警惕著對方，因為象谷之秘只有一個，可是卻是他們共同的目標。


    此刻，血脈契約解散，他們已經從隊友變成了敵人。


    而作為人數最多的狼族和虎族，自然成為了其他大圣的目標。


    “怎么？東西還沒有找到，就想先火拼嗎？”虎族大圣皺眉，“郎松，按照之前我們說的，你我兩族聯手，先滅了其他人，再各憑本事如何？”


    如今虎族還有兩尊大圣，狼族還剩下三尊，五對八，未必輸。


    這種局面也是一早就可以預料到的，所以虎族和狼族一開始就準備了第二道協議。


    只是讓虎族大圣沒有想到的是，郎松聳了聳肩，笑道：“不好意思，風兄，在我眼里，你們虎族才是最大的威脅。”


    說著，郎松后退了幾步，另外兩尊狼圣也跟著退出了戰圈。


    “郎松，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嗎？”虎族大圣怒吼道，“他們下一個目標就是你們。”


    郎松搖了搖頭：“五對八，即便贏了，也是慘勝。”


    說著，他對另一位大圣說道：“按約定，輪回之秘大家輪流使用，我狼族優先，沒問題吧？”


    此時包圍住兩尊虎族大圣的其他大圣都笑了笑，搖了搖頭，異口同聲說道：“沒問題。”


    郎松找了塊巖石坐下來：“那你們動作快點，我們保證不插手！”


    那些妖族大圣聞言，都是眼中一冷，可仍然留下了兩尊大圣盯住郎松三圣，剩下的六尊大圣同時朝著虎族大圣撲去。


    一時間，嘶吼震天！


    ……


    雖然虎族血脈強盛，但是在此地都是頂尖血脈，大約一盞茶的功夫之后，兩尊虎族大圣變成了兩具尸體，而圍攻的六尊大圣中也有一名死亡，剩下的身上也都是帶著傷。


    “好了，我們可以開始了。”郎松站起身，說道。


    “是啊，你們也可以去死了！”對面的一尊大圣冷笑道，“郎松，你剛剛犯了你一生中最大的錯誤，看著我們滅殺了虎族大圣！”


    “現在，輪到你們了。”


    郎松皺了皺眉：“何必呢？說好了輪流使用，我狼族先用三十年，再交給下一族，大家皆大歡喜，不好嗎？”


    對面的大圣都笑了笑，其中一名大圣說道：“什么時候聽說過狼會把吞下的肉再吐出來的？”


    “殺了你們，我們幾族在討論輪流保管才是正理。”


    郎松嘆了一口氣：“狽后說的對，南荒妖族永遠沒有辦法和人族一樣團結。”


    “因為，我們根本就不是一族！”


    “最好的辦法，就是狼族一統南荒，把你們全部變成狼仆，才有可能擁有戰勝人族的力量！”


    “先想著你們怎么活下來吧！”對面的大圣冷聲道，“我們已經試過，收到幽冥死氣的干擾，梧桐葉失效了。”


    “所以，你們去死吧！”


    說著，剩余的大圣們齊齊撲向郎松，郎松面色不變，淡淡道：“可惜，你們算錯了一點！”


    “這象祖覆滅，根本就是我狼族的手筆啊！”


    說著，郎松和身后的兩名狼圣同時重重擊打心臟，突出一口鮮血，那鮮血滴落在象谷大地上，滲透進去，突然間地動山搖。


    “怎么回事？”眾大圣大驚，郎松卻得意說道，“我家老祖早有準備，在此地準備了一擊之力。”


    說話間，一聲狼嚎聲響起，緊接著在郎松身后，出現一尊巨狼的身影。


    “嘯月狼祖？”有大圣驚呼，隨即轉身欲跑，那巨狼突然抬起巨大的狼爪，猛然一揮，剎那間空間破碎，那七尊三品大圣的身體就仿佛是一張紙一般，瞬間就被撕成了數塊。


    “動手！”郎松說道，身后兩名狼族大圣立刻上前，對企圖神魂逃脫的大圣進行補刀滅殺。


    那巨狼身影一擊之后，緩緩消散，郎松眼中卻閃現出一抹憧憬的亮光。


    “這就是祖妖之威嗎？”


    “僅僅是留下一縷氣息，就能輕易屠殺如此多的三品大圣！”


    “我郎松有朝一日，也要突破祖境，也要獲得這樣的實力！”


    就在郎松還在幻想之時，身后突然傳來一身嫵媚的聲音。


    “很好，那該死的氣息投影終于消散了。”


    “狼崽子，要不要做我的血奴啊？”